天光彻底放亮时,秦枫回到了自己在青云宗外门的那间简陋小屋。
推开门,一股熟悉的、带着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屋内陈设简单,一床,一桌,一椅,墙角堆着几捆蒙尘的竹简,是他三年前意气风发时搜集的杂书,如今已许久未曾翻动。
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,却又好像完全不同了。
他将怀中那封被雨水浸得有些发皱、却依旧烫手的退婚书取出,轻轻放在桌上。指尖拂过冰凉的素笺,眼神平静无波,再没有昨夜的激愤与绝望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冰冷的、近乎残忍的清醒。
他需要力量,需要大量的能量来喂养丹田里那个贪婪的“饕餮漩涡”。而获取资源最快的方式,就在这青云宗内。
只是,他现在是众人眼中命不久矣的废人,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怀疑。在拥有足够自保的实力之前,他必须继续扮演好“秦枫”这个角色——一个虚弱、认命、等待死亡降临的前天才。
“咳咳…”他清了清嗓子,刻意让声音带上几分沙哑和气短,又对着屋内唯一一面模糊的铜镜,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,让那抹病态的苍白和眼底的“麻木”更加突出。
很好,影帝已就位。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、带着哭腔的呼喊。
“小枫!小枫啊!你可算回来了!你昨晚跑哪去了?吓死师叔我了!”
伴随着话音,一个头发花白、衣衫略显凌乱的老者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,正是丹堂的长老,也是他师尊生前至交,药尘。
药尘师叔红着眼圈,一把抓住秦枫的肩膀,上下打量着,见他虽然浑身湿透,脸色难看,但好歹四肢健全,这才长长舒了口气,随即又捶胸顿足起来:“你说你这孩子,怎么这么想不开啊!不就是退婚吗?不就是资源断供吗?天塌下来还有师叔我给你顶着!你要是出了什么事,我…我以后到了下面,怎么跟你死鬼师父交代啊!呜…”
他说着,竟真的掉下几滴眼泪来,活脱脱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老小孩。
秦枫心中微微一暖,这世上,恐怕也只有药尘师叔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的死活了。他连忙挤出几分“虚弱”的笑容,安抚道:“师叔,我没事…只是心里闷,出去走了走。”
“走走?下那么大雨你去走走?”药尘师叔显然不信,但看他不想多说,也不再追问,转而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,塞到秦枫手里,语气带着几分献宝似的得意,“快,把这个喝了!这是师叔我新研制的‘九转固元汤’,用了三十二味灵草,熬了整整三个时辰!肯定能帮你稳住伤势,延年益寿!”
秦枫看着那玉瓶中晃荡着的、颜色诡异(介于墨绿与漆黑之间)还冒着可疑气泡的液体,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。
若是以前,他打死也不敢喝这看起来堪比毒药的东西。但现在…
他意念沉入丹田,能清晰地“感觉”到,那枚“陨神印”在药瓶出现的瞬间,似乎…躁动了一下?传递出一丝微弱的、带着好奇的“食欲”?
秦枫心中一动,面上却露出感激的神色:“多谢师叔费心。”他接过玉瓶,拔开塞子,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合着焦糊与酸涩的古怪气味瞬间弥漫开来。
他屏住呼吸,在药尘师叔期待的目光中,仰头将那一瓶“九转固元汤”尽数灌了下去!
液体入喉,想象中的灼烧感并未出现,反而是一股混乱、庞杂、甚至带着几分猛烈毒性的药力,如同脱缰的野马,在他体内轰然炸开!
若是寻常练气期弟子,恐怕立刻就会经脉受损,吐血倒地。
但就在这混乱药力肆虐的刹那,他丹田内的“陨神印”猛地一亮!
一股无形的吞噬之力爆发开来,如同长鲸吸水,将那狂暴混乱的药力瞬间拉扯、吞噬进去!速度快得惊人!
秦枫只觉得体内一阵翻江倒海般的轻微刺痛,随即那股不适感便迅速消退。而“陨神印”在吞噬了这些药力后,似乎满足地“嗡”鸣了一声,反馈出的那一丝混沌气流,似乎…比之前壮大了一丝丝,虽然依旧细微,但感知却清晰了不少。
更重要的是,那汤药中原本蕴含的、微弱的滋养元气,似乎被混沌丹田精准地剥离了出来,融入了他的四肢百骸,让他原本虚弱的身体,竟然真的生出了一丝暖意,精神也振奋了些许。
这“陨神印”,竟连这黑暗料理般的丹药,也能分辨、吞噬、转化?!
秦枫心中狂喜,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“药力过猛”的痛苦之色,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,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。
药尘师叔见状,吓了一跳,连忙扶住他:“怎么了?是不是药力太猛了?都怪师叔,太心急了…”
“不,师叔…”秦枫“艰难”地摆摆手,气若游丝,“药力…很独特,我感觉…好多了。”他这话半真半假,身体确实因那点元气好受了点,但更多的是一种演技。
药尘师叔狐疑地看着他,见他虽然脸色差,但眼神似乎比刚才亮了一点(纯粹是心理作用),顿时转忧为喜,用力拍着秦枫的肩膀(拍得秦枫一个趔趄):“哈哈!有用就好!有用就好!师叔我就说嘛!我这‘九转固元汤’肯定有效!你等着,我这就回去再研究新的方子!”
说完,也不等秦枫回应,又是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,留下秦枫在原地,看着手中的空玉瓶,心情复杂。
这位师叔,虽然炼丹技术感人,但这份心意,却是实实在在的。而且,他似乎…无意中为自己找到了一条稳定的“零食”来源?
只是不知道,长期服用这种“毒丹”,对他的身体和那“饕餮漩涡”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影响…
他摇摇头,将这些思绪暂时压下。刚准备换下湿透的衣服,门外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“秦师兄!秦师兄你在吗?”
声音洪亮,带着一股莫名的…自信?
秦枫眼皮一跳,听出了来人的声音——他在外门为数不多还愿意跟他来往的“朋友”,王明。
这位王师弟,为人热情,古道热肠,就是有一个毛病——嘴跟开了光似的,好的不灵坏的灵,堪称人间祥瑞,移动的因果律武器。
秦枫整理了一下表情,拉开门,果然看到王明那张圆乎乎的、带着关切笑容的脸。
“王师弟,有事?”
“哎呀,秦师兄,你可回来了!我听说苏…咳咳,听说你昨天心情不好,担心你出什么事呢!”王明挤进门,上下打量着秦枫,见他虽然狼狈,但精气神似乎还行(错觉),便松了口气,随即又愤愤不平起来,“要我说,那苏婉清也太势利了!还有宗门那些家伙,都是白眼狼!秦师兄你别往心里去,以你的天赋,说不定哪天就好了呢!”
他这话本是安慰,但听在秦枫耳中,却让他丹田里的“陨神印”又是微微一动。
秦枫心中警铃大作,连忙打断他:“王师弟,慎言!”
“怕什么!”王明浑不在意地一摆手,拍了拍胸脯,“秦师兄,我看你今天气色不错,肯定是时来运转了!我敢打赌,你今天出门,绝对遇不上任何麻烦,说不定还能捡到宝贝!”
他话音刚落,秦枫就清晰地感觉到,冥冥之中,似乎有一道无形的、充满“恶意”的规则之力,笼罩在了自己头顶。
秦枫:“……”
他看着王明那张真诚无比、还带着“我祝福你了”表情的脸,深吸了一口气。
以前他觉得王明这体质只是有点邪门,现在他真切感受到了这“乌鸦嘴”的威力。这哪里是祝福,这分明是诅咒!
不过…
秦枫眼神微闪,一个念头忽然冒了出来。
这“乌鸦嘴”带来的“麻烦”,往往伴随着混乱和能量的爆发…对于需要“食物”的“饕餮漩涡”来说,混乱,是不是也意味着…机会?
他压下心中的异样,对王明露出一个“感激”的笑容:“借师弟吉言。”
王明见他笑了,更加高兴:“这就对了嘛!走,秦师兄,我陪你去执事堂转转,散散心!今天天气这么好,肯定没事!”
秦枫看着窗外依旧阴沉沉的天空,以及地上未干的雨水,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“好,那就…有劳师弟了。”
他倒要看看,这“乌鸦嘴”加持下的“好运”,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“惊喜”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屋,朝着执事堂的方向走去。秦枫刻意落后半步,感受着头顶那若有若无的“厄运”光环,以及丹田内隐隐传来的、对未知能量的“期待”感,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。
这影帝的日常,似乎…越来越有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