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达三个月的风险跃迁,是对飞行器性能和林夜等人意志的极致考验。
所谓的“风险跃迁”,并非稳定的空间折叠,而是在已知危险航线上进行的短促、高强度的时空跳跃。每一次跃迁,都伴随着剧烈的空间湍流和规则扰动,仿佛在刀尖上跳舞。星椋需要时刻校准航线,避免被卷入未知的时空漩涡;艾拉则必须全力维持飞行器的护盾,抵御那些能侵蚀物质与能量的规则碎片。
林夜和月影也并未闲着。林夜需要时刻以自身力量稳定飞行器的核心,他那融合了文明脉络的灵魂“织网”,成了抵御规则侵蚀最有效的缓冲层。月影则编织着宁静的梦境,抚平因长期处于高强度风险环境下而积累的精神疲惫。
当飞行器完成最后一次跃迁,从扭曲的时空通道中挣脱出来时,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众人,也感到了深深的震撼。
这里没有上下左右,没有过去未来。
眼前是一片无法用常理描述的疆域。空间的色彩在不断流动、混合,时而呈现出非欧几里得的几何形状,时而又破碎成亿万片闪烁的镜子,每一片镜子中都倒映着截然不同的星空景象。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,他们能看到星云的诞生与毁灭在同一个视界内同时上演,能看到一块陨石在下一瞬同时出现在远处和近前。
光线以螺旋状前进,声音在传播过程中会突然凝固成晶体然后破碎。物理常数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,重力可能在某片区域是银河核心级别的,而在相邻区域却几乎为零。
这就是“破碎回廊”,规则的坟场,逻辑的禁区。
“已抵达‘破碎回廊’外围观测区。警告!所有传感器读数混乱,基础定位系统失效。规则背景干扰强度超出设计上限900%。”星椋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杂音,显然受到了巨大影响。
艾拉的投影也闪烁不定:“检测到多重悖论性时空结构。建议立刻停止前进,任何贸然深入都可能导致存在性悖论,后果无法预测。”
飞行器悬停在这片疯狂疆域的边缘,如同面对着一个不断变幻、择人而噬的巨兽。
林夜凝视着前方那片光怪陆离的景象,灵魂深处的“织网”结构自发地高速运转起来,并非抵御,而是在尝试……解析。那些破碎的规则碎片,那些矛盾的时空现象,对于常人而言是致命的毒药,但对于初步掌握了“创造雏形”、灵魂结构特殊的他来说,却像是一座充斥着混乱宝藏的矿山。
他能感觉到,指尖那缕创造的气息,在此地变得异常活跃,仿佛回到了某种“故乡”。
“我们不能停留在这里。”林夜观察片刻后,做出了决定,“边缘区域的规则干扰虽然强烈,但还不够‘混乱’,不足以完全屏蔽归墟或收割者的感知。我们必须深入。”
“指挥官,深入的风险系数无法计算!”艾拉警告道。
“我知道。”林夜的目光锐利,“但这也是机会。星椋,关闭所有非必要系统,将导航和防御交给我。月影,用你的梦境之力,为我们标记出一条‘可能性’的路径,不需要正确,只需要……存在。”
月影明白了他的意思,闭上双眼,周身梦境光晕扩散,不再试图去理解这片混乱,而是将自己化作混乱的一部分,将无数种前进的“可能性”如同蒲公英种子般洒向前方。
林夜则走到控制台前,双手按在上面。灵魂“织网”延伸而出,与飞行器的核心短暂融合。他以自身为罗盘,以创造雏形为盾,开始引导飞行器,沿着月影播撒出的、那条最符合当下规则碎片的“可能性”路径,小心翼翼地驶入了破碎回廊的内部。
刚一进入,巨大的压力便从四面八方涌来。
飞行器的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,仿佛随时会被不同的物理法则撕碎。时间流速的差异让人的意识产生割裂感,前一秒思维迅如闪电,后一秒却凝滞如胶。
林夜全力运转力量,灵魂“织网”如同最精密的分析仪,不断捕捉、适应、甚至短暂“定义”周围小范围的规则,为飞行器开辟出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安全气泡。
他们看到了恒星在瞬间走完一生,化为黑矮星后又突兀地重新点燃;他们穿越了一片区域,那里的因果完全颠倒,结果先于原因出现;他们甚至瞥见了一个由纯粹数学概念构成的、不断自我迭代又自我否定的诡异结构……
这里,是秩序的坟墓,却也是……超越秩序的摇篮。
在一次剧烈的规则潮汐中,林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,强行稳定住几乎要解体的飞行器。但也正是在这次冲击中,他灵魂“织网”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独特、极其隐晦的波动。
那波动并非混乱,而是隐藏在这片极致混乱之下的……一种深沉的、稳定的“有序”。一种凌驾于当前宇宙规则之上的、更加本源的有序!
“未来之种”也在此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共鸣,指向那波动传来的方向。
林夜擦去嘴角的血迹,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。
他找到了!
在这悖论的疆域深处,隐藏着某种东西,某种可能与“元初文明”、与“织网”项目、甚至与宇宙终极奥秘相关的东西!
“调整方向!”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,“我们过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