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比陈默昏迷时更沉重的死寂笼罩下来。饥饿,这个比伤口感染更缓慢、却更无解的恐怖阴影,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。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” 李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,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干瘪的肚子。
“怎么办?” 王猛的眼神变得异常冷酷,如同冰封的刀锋,他目光扫过窝棚里躺着的另外两个气息奄奄的伤兵,最后落在陈默身上,停留了一瞬。“省!所有能动的人,口粮减半!伤兵……再减半!” 他的话语冰冷,带着一种残酷的决断,“省下来的,优先保证还能拿得起武器守墙的人!至于熬不过去的……” 他没有说完,但意思不言而喻。
放弃伤兵!尤其是像陈默这样几乎失去战斗力的重伤号!
赵铁柱脸色铁青,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但看着王猛那不容置疑的冰冷眼神,又看看窝棚里绝望的气氛,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头,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。老张头佝偻着背,沉默地搅动着瓦罐里那点几乎看不到内容的浑浊汤水。
李石头惊恐地看着王猛,又看看陈默,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。
陈默躺在冰冷的石板上,左臂的麻木和灼痛依旧,但更深的寒意却从心底蔓延开来。刚熬过鬼门关,就面临被抛弃的绝境?饥饿……在这个废墟堡垒里,比魔兽的利爪更令人绝望。
他看着王猛转身离去的冷酷背影,看着赵铁柱和老张头的沉默绝望,看着李石头无声的眼泪,感受着腹中那点浑浊水带来的微弱暖意正在迅速消散。
活下去……必须想办法活下去!
他尝试着,极其微弱地调动起那篇刻在脑子里的《基础呼吸法(锻体篇)》。没有系统的辅助,效果微乎其微,但那一丝丝微弱的气感在干涸经脉中艰难流转时,似乎稍稍驱散了一点虚弱和寒意。
同时,一个模糊的、属于前世信息爆炸时代的碎片记忆,如同沉渣般泛起——关于极度饥饿环境下,如何寻找……某些特殊的、被遗忘的“食物”来源?
就在这时,李石头抹了把眼泪,凑近陈默,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:“默哥……你……你的眼睛……刚才……好像亮了一下?”
陈默微微一怔。
……
断粮的阴影如同实质的枷锁,勒紧了黑石堡每一个幸存者的喉咙。配给的口粮——一小块黑硬的、不知用什么根茎树皮压成的饼子,混着浑浊的冷水——让陈默腹中的饥饿感非但没有缓解,反而更加烧灼。
王猛冷酷的命令在堡垒内严格执行。伤兵营的“汤”几乎成了清水,仅有的苦根草根被优先供给还能站岗的人。绝望在蔓延,陈默能清晰感受到赵铁柱眼中的焦虑和老张头沉默下的无能为力。李石头饿得小脸发青,却总想省下一点塞给陈默。
“默哥,你伤重,多吃点……” 少年声音虚弱。
陈默拒绝了。他需要体力,更需要清醒。他强迫自己运转那篇《基础呼吸法》。没有系统辅助,效率极低,但那一丝丝微弱的气流在经脉中艰难爬行时,确实带来些微的暖意,似乎稍稍驱散了饥饿带来的眩晕和虚弱。同时,他集中精神,努力回忆前世关于极度环境下的生存知识片段——哪些东西,是废墟中可能被遗忘的“食物”?
【眼睛…异常…】李石头之前的疑惑在脑中闪过。陈默尝试闭眼再睁开,并未察觉明显变化。但当他极度集中注意力,尤其是在昏暗光线下观察时,视野似乎……比常人更清晰一点?能看清墙角蛛网的细微纹路,甚至能分辨瓦砾堆中不同材质石头的微小色差。
是那1点体质?还是系统“超频”残留的影响?不得而知,但这是他现在唯一可利用的“优势”。
……
几天后,一个深夜。
陈默被左臂一阵怪异的麻痒惊醒。那不是伤口的剧痛,更像是有无数小虫在皮下游走。他低头看去,那条萎缩如枯枝的左臂,在篝火余烬的微光下,覆盖伤口的暗红色组织似乎……微微蠕动了一下?皮肤下隐约透出极其微弱的、不正常的暗红色光泽,一闪即逝。
“错觉?” 他心中惊疑不定。土三七的剧毒和菌群的战争,似乎给这废臂留下了难以理解的变化。
突然,一阵极其轻微、几乎被忽略的“窸窣”声从窝棚角落传来!声音微小,若非陈默精神高度集中,根本无法察觉。
他屏住呼吸,运用起那点异常的视觉,死死盯住声音来源——一堆坍塌的碎石瓦砾缝隙。
黑暗中,两点绿豆般大小的、闪烁着贪婪红光的小眼睛露了出来!紧接着,一个长着尖锐口吻、浑身覆盖着油腻短硬黑毛、体型比家猫还大一圈的丑陋生物,鬼鬼祟祟地探出了半个身子!
是鳞鼠!一种以腐肉和垃圾为生、牙尖爪利、带有疫病的低阶魔兽!它显然是被窝棚里微弱的血腥味和食物残渣吸引来的!
饥饿让这畜生变得格外大胆。它完全爬出缝隙,贴着地面,无声而迅捷地朝着李石头放在石台边、小半块没吃完的硬饼子爬去!它的目标是食物,但距离沉睡的李石头近在咫尺!
“石头!小心!” 陈默低吼出声,身体本能地就要弹起,但重伤的虚弱和左臂的麻木让他动作一滞!
太慢了!
鳞鼠被陈默的声音惊动,非但没有退缩,反而凶性大发!它放弃了饼子,后腿猛地一蹬,化作一道迅疾的黑影,张开布满细密利齿的尖嘴,直扑李石头熟睡中毫无防备的脖颈!
“不!” 赵铁柱在另一侧惊醒,目眦欲裂,却根本来不及救援!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!
陈默那条本已麻木废用的左臂,仿佛被无形的线猛地扯动!一股源于骨髓深处的、冰冷而暴戾的微弱力量瞬间爆发!他完全来不及思考,仅凭一股保护李石头的本能,将那条枯枝般的左臂,像一根毫无知觉的棍子,朝着扑来的鳞鼠黑影,狠狠地、用尽全身力气挥扫过去!
动作僵硬、笨拙、毫无章法!甚至带着一种怪异的、不受控制的颤抖!
噗!
一声沉闷的撞击!
没有骨折声,没有血肉撕裂声。那感觉,就像用一根沉重的木棍砸中了一个坚韧的皮球!
鳞鼠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嘶!它那扑击的势头被硬生生打断,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扫得横飞出去,狠狠撞在窝棚的石壁上!啪嗒一声摔落在地,抽搐了几下,不动了。
窝棚里一片死寂。
赵铁柱保持着扑救的姿势,僵在原地。老张头被惊醒,独眼瞪得溜圆。李石头茫然地坐起身,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陈默剧烈地喘息着,心脏狂跳,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那条刚刚挥出的左臂。麻木感依旧,但刚才那一瞬间爆发的冰冷力量感……清晰无比!手臂皮肤下,那怪异的暗红色光泽再次一闪而过,随即隐没。
【滴……】
没有回应。系统依然沉寂。但这力量……来自哪里?是残留的土三七毒素?还是那未知的“促组织再生因子”在变异肌肉中留下的……某种东西?
赵铁柱第一个反应过来,冲过去一脚踩住那死透的鳞鼠,确认它真的死了,才惊魂未定地看向陈默:“陈默!你的手……?!”
“不……不知道……” 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,他尝试再次挥动左臂,却只有沉重和麻木,刚才那股力量消失得无影无踪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“本能……刚才……”
“老天爷……” 老张头凑过来,拿起一根烧火棍,小心翼翼地拨弄着那条废臂,又看看石壁上鳞鼠撞出的凹痕和地上死透的畜生,独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,“这……这胳膊……邪门了!”
“管它邪不邪门!” 赵铁柱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,他一把拎起那只肥硕的鳞鼠尸体,口水都快流出来了,“肉!有肉了!够我们几个熬两天了!” 食物!活命的食物!
陈默看着那只死鼠,又看看自己那条诡异的左臂,心中没有丝毫喜悦,只有更深的寒意和警惕。这条手臂……恐怕不仅仅是废了那么简单。
“肉……不能独吞。” 陈默嘶哑地开口,目光看向窝棚外堡垒的黑暗深处,“王队长说过……口粮……要分配。”
赵铁柱脸上的狂喜一僵,随即明白了陈默的意思。堡垒断粮,他们这里有了肉食,若是私藏被发现,尤其是被王猛那个冷酷的家伙知道……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把……王队长请来。” 陈默喘息着说,眼神复杂。这条诡异手臂带来的麻烦,恐怕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