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烛火在窗纸上投下陆云薇枯坐的剪影,像一尊风干的泥塑。三天了。
妹妹陆云渺叽叽喳喳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:
“姐姐!圣男大人今天给我吃白云糕了!好甜!”
“姐姐你看!圣男大人让人给我做的新衣服!”
“姐姐…圣男大人说我的病全好啦!他好厉害!”
厉害?
陆云薇枯槁的手指死死抠进掌心,指甲陷进肉里,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,才勉强压住心底翻涌的、几乎要将她撕裂的荒谬感和恐惧。
那瞬间痊愈病症…
这根本不是医术!是妖法!是邪术!
医术才是正道!
妹妹天真,被几块糖糕、一件新衣就收买了,可她陆云薇,陆家药铺最后的主事人,亲眼见过太多打着“神迹”幌子行龌龊之事的妖魔!
这大院,这锦衣玉食,不过是金丝鸟笼!那蒙眼的“圣男”,看似无害,谁知道皮囊下藏着什么怪物?还有那个气息冰冷、如同影子般的护卫“花弄影”…每次靠近,都让她如坠冰窟!
必须逃出去!
这个念头如同毒藤,在她清醒的每一刻都在疯狂滋长。指望那个被“圣男”迷了心窍的妹妹是指望不上了。
她只能靠自己。
夜深人静。
陆云薇悄无声息地溜进分配给她们姐妹的小院角落,那间堆放杂物的柴房。
借着窗外惨淡的月光,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几个用油纸小心翼翼包裹的小包。
这是她这几天,借着“熟悉环境”的由头,在偌大的宅邸里一点点搜刮积攒下来的“宝贝”——从厨房灶膛刮下的硝石碎末,从花匠丢弃的硫磺药渣里筛出的颗粒,还有…她狠心从自己那件唯一还算体面的旧棉袄里撕扯出的、充当木炭的棉絮。
硝七分,磺二分,炭一分…
曾经的研究,在她脑中飞速闪过。
她屏住呼吸,枯瘦的手指因紧张和激动而剧烈颤抖,将三种粉末按照记忆中的比例,极其小心地混合在一个缺口的粗陶碗里。
刺鼻的硫磺味混杂着硝石的土腥气弥漫在狭小的空间,呛得她几乎要咳嗽出声,又死死捂住嘴。
成了…成了!
看着碗中那堆灰黑色的、毫不起眼的粉末,陆云薇眼中爆发出近乎疯狂的光芒。
这是她唯一的希望!她小心翼翼地将这致命的混合物倒进一个空心的竹筒里,用碎布条塞紧口子,只留出一截短短的引线。
她将竹筒贴身藏好,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,却带来一种奇异的、令人战栗的安心感。
她计划好了,等明日午后,那个“圣男”例行午睡,护卫的警惕性最低时,她就点燃这竹筒,扔进主院制造混乱,然后趁乱带着妹妹从后厨的角门逃走!
翌日午后。
王言赤足踩在回廊上,脚踝银铃轻响。
他刚睡醒,怀里抱着小白狐白凝冰,正百无聊赖地“看”着庭院里开得正盛的蓝莲。
不知怎的,他总觉得今天空气里飘着一股…怪味?
“小白,你闻到没?”他低头,用下巴蹭了蹭白凝冰毛茸茸的脑袋。
白凝冰抽了抽小鼻子,金色的竖瞳闪过一丝警觉,喉咙里发出低低的“咕噜”声。
王言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。他循着那若有若无的刺鼻气味,赤足无声地穿过回廊,像只循着鱼腥味的猫。气味越来越浓,最终停在了那间偏僻的柴房门口。
门虚掩着。
王言侧耳听了听,里面似乎有极其细微的、布料摩擦的声音。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轻轻推开了门。
昏暗的光线下,陆云薇正背对着门口,佝偻着身子,全神贯注地将最后一点灰黑色的粉末倒进一个竹筒里。那刺鼻的硫磺硝石味,正是从她手边那个缺口的粗陶碗里散发出来的!
“咦?”王言吸了吸鼻子,蒙着丝带的脸转向陆云薇的方向,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纯粹的好奇,“陆姐姐,你在做什么好吃的?味道好冲啊,像…像炮仗?”
陆云薇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!
她浑身剧震,猛地转过身!手中的竹筒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骨碌碌滚到王言脚边!她脸上血色尽褪,惨白如纸,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绝望!完了!全完了!被发现了!这个怪物…他怎么会找到这里?!
“我…我…”她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,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残烛,下意识地就想扑过去抢回那个致命的竹筒!
就在她动作的瞬间!
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王言身后的阴影里闪出!
柳惊澜的玄铁爪带着冰冷的破空声,后发先至,精准地扣住了陆云薇的咽喉!力道之大,瞬间将她所有的动作和声音都扼杀在喉咙里!
“呃…”陆云薇双脚离地,被死死按在冰冷的墙壁上,眼球因窒息而凸出,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、那张毫无表情的冰冷面具。
“圣男大人小心!”花弄影的声音如同淬了冰,目光死死锁住地上那个滚落的竹筒,另一只手的玄铁爪已经半出鞘,随时准备将其击飞或摧毁。
柳惊澜认不出那是什么东西,但先将人控制下来,绝对没错。
绝对不能再让王言受到伤害。
王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赤足踩在绒毯上,发出轻微的闷响。
他“看”向花弄影声音的方向,又“看”向地上那个滚到他脚边的竹筒,蒙着丝带的脸上一片茫然。
“小花…你干嘛呀?”他有些不满地嘟囔,“快放开陆姐姐!她都快被你掐死了!”他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只觉得花弄影反应过度,吓到了他的“客人”。
“此人行迹可疑,不可不防。”
王言闻了闻这个味道。
“火药?”
王言愣了一下,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,恍然大悟般地“哦”了一声,语气甚至带着点…怀念?
“你说这个啊?”他弯下腰,摸索着,竟然直接伸手把那个滚到他脚边的、装着火药的竹筒捡了起来!
“圣男大人!”花弄影惊得差点失声!
王言掂量着那个粗糙的竹筒,指尖甚至好奇地摸了摸塞着布条的引线口,语气轻松得如同在评价一件玩具:“嗨,我当是什么呢!这不就是过年放的小炮仗嘛!
“就是味道大了点…”他捏着竹筒,凑到鼻子前又闻了闻,嫌弃地皱了皱鼻子,“嗯,这个配得不太好,硫磺放多了,味儿太冲。”
死寂。
柴房里只剩下陆云薇因窒息而发出的、断断续续的“嗬嗬”声,以及王言指尖摩挲竹筒的细微声响。
陆云薇更是如遭五雷轰顶!炮仗?他管这能炸死人的东西叫…炮仗?!还嫌弃味道大?!巨大的恐惧和认知的彻底崩塌,让她眼前一黑,彻底晕死过去。
王言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气氛的诡异,他捏着那个危险的竹筒,赤足在柴房里踱了两步,像是在思考什么。
忽然,他停下脚步,蒙着丝带的脸转向花弄影的方向,语气带着点孩子气的兴奋和…跃跃欲试?
“小花!你说…”他晃了晃手里的竹筒,声音里充满了天真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,“我们找个地方…把它点了试试?看看响不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