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柱抢答:“暗捕么,好说不好听。”
暗捕做的是脏事,面对的皆是卑污肮脏,人性罪恶,耳濡目染之下心也硬了,时常会自我怀疑,自己是不是心已蒙尘,良善不在。
“怎么会呢?你们是英雄,即便百姓朝廷不会知道你们的名字,你们也是无冕英雄。”
安心怕他们钻牛角尖,认真开解:“金刚怒目,菩萨低眉。”
“菩萨慈悲六道,金刚手持金刚杵,面目凶暴才降服四魔,可金刚乃是菩萨的侍从力士,若是菩萨慈悲无果,自有金刚卫道。”
“佛家讲菩萨心肠霹雳手段,说的是人应菩萨心肠慈悲为怀,但必要时也应有伏魔卫道的霹雳手段。威即是德,制恶伏恶即是导善行善,霹雳手段即是菩萨心肠的表现。”
“菩萨为了调伏顽劣的众生,为了遏止恶人的恶行,必要时应现金刚怒目之相。”
“所以哥哥,你做的是大善之事,你最应得一句菩萨心肠。”
这可是要当大将军的,日后若是杀个敌就自我怀疑一番,岂不是要内耗死,再得个抑郁症,创伤之类的就糟了。
安定的心仿若被日头晒化了般,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带了心跳般,热烈而沸腾。
他眼尾发红,心儿不嫌弃他,还以他为荣,真好!
铁柱眼眶也莫名地红了,“心儿妹妹以后就是菩萨,我跟哥就是心儿身后的金刚,心儿只管阿弥陀佛就行,我跟哥给你大杀四方,我们熟练工……”
“啪!”
话没完,后脑勺就重重挨了一下。
“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。”
安定咬牙瞪他。
温馨瞬间消散。
“行了,哥哥你们去忙吧,我累了,在车上休息一会。”
安心看着天色,若是事情办不好,今日怕是赶不回去了。
安定再三嘱咐安心不要乱跑,还保证一个时辰之后准时回来。
安心一一应下。
巷子后面鲜有人来,安心左右看了看,想着闪进实验室给脸涂些芦荟胶,修复舒缓一下。
她皮肤娇嫩,若是晒伤了就不好了。
可没成功。
有人?
她警惕地四下张望,抬头就见客栈二楼窗台倚着一人。
清瘦修长的少年,戴着半面银质面具。
桃花眸潋滟着笑意。
在她望向他时,勾唇一笑。
安心撇嘴,小心嘟囔,“偷听人说话,不道德,聋耳朵。”
暖心小妹妹瞬间变身炸毛小刺猬。
楚洛宸也不恼,站直身子,朝她躬了躬身。
“假惺惺!”
看他文质彬彬的模样,安心就火大,太虚伪,大骗子。
摸了摸脖子,感觉被掐的窒息感犹在。
虽给了钱,但那是诊费,不包括服务态度。
反正还不到看脸的日子,安心不打算理他。
芦荟胶是涂不成了。
借着袖子,从实验室拿出自制的马齿苋喷雾,用完,脸舒服多了。
看着她轻轻一按就能喷出细雾一般的小瓶子。
楚洛宸没了当初的震惊。
安心没管她,掏出帕子,盖在脸上,闭目养神。
楚洛宸定定看了一会,收回视线,关了窗户。
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消失,安心长舒一口气。
心里越发觉得楚落宸心里有问题!
嘴边永远挂着浅笑,看着温润无害,实则是带着假面的疯批变态。
若他曾说的经历都是真的,那他确实具备阴暗潮湿,扭曲爬行的反派条件。
理解理解!
安心发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,共情能力得到了质的飞跃。
客栈房间内,楚落宸慵懒地斜靠在榻上,右腿微屈,手指伸展活动,几乎没有痛感。
再次震惊于安心的医术。
安心的详细资料影卫都已查到,事无巨细他都看过,桩桩件件除了外貌与他所见大相径庭。
且她为何不敢承认自己的医术,为此还编造出一个沈婆婆。
楚落宸挑眉,看来不是所谓的经历生死导致的性情大变。
或许,两者本就不是一个人。
有趣。
当真有趣!
这时,有人匆匆来禀:“主子,箫云舟……逃了。”
楚落宸眼底骤然冷凝,怒其不争,愚不可及!
楚二神色焦急,更多的是愤懑与不甘,“咱们费了多少功夫才把他的命保住,他自己倒是上赶着找死。”
为了护送他们,折了不少兄弟不说,主子甚至以自己为诱饵,还被无名重伤。
“凉州驻军也当真是废物,连个人都看不住。”
楚一低斥,“莫要妄言。”
凉州驻军是镇北军,镇北军统帅镇北王,皇帝一母同胞,本朝第一个以军队为封号的亲王。
楚落宸凝眉,“萧大人及夫人眼下如何?”
“丢进大牢,估计被严刑拷打,逼问萧云舟下落。”
萧云舟竟连自己的父母都不顾了。
什么京城第一公子,呸,就是京城第一蠢货,第一不孝子。
楚落宸声音凛冽:“估计?”
楚二脸色发白,硬着头皮回道:“大牢守卫森严,一时之间无法探查。”
楚落宸眼眸半眯,眸底深深,仿若黑潭,深不可测。
半晌,“继续找。”顿了顿,问:“无名呢?”
“已有了眉目,两日后,属下定将他带到主子跟前受死。”
楚洛宸脸色好些。“嗯!”
楚二退出后,楚一:“主子。”
“说!”
“是。”楚一说出心中所想,“属下觉得,萧云舟出逃事有蹊跷。”
楚落宸示意他自己说下去。
“萧云舟绝非冲动无脑之辈,他出逃就意味他将萧家人放于铡刀之下,除非……除非有人替他保下了萧家人的命,亦或他有了翻案的铁证。”
听完,楚洛宸难得点头称赞,“不错。”
“谢主子。”
“那你不妨再猜猜,谁替他保的人?证据又是谁给的?”
“萧家父母被镇北军副将沙单关押,难道是沙单?可沙单与萧家并无交情来往?”
楚洛宸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,“好戏开场了。”
楚一不明白,但并未多问,
见他未出去,楚洛宸撩了撩眼皮,“还有事?”
楚一几番欲言又止,“刚刚阁里接了个单子。”
楚洛宸冷睨了他一眼,“如今你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了了吗?”
楚一跪地,抱拳,请罪,“主子恕罪,只是……”
“再吞吞吐吐,舌头别要了。”
楚一不敢再犹豫,“有人出三千两,买……安心小姐的命?”
楚洛宸眉梢微挑,兴味一笑:“小丫头还挺值钱。”
“何人?理由?”
“交钱的是个嬷嬷,京城口音,理由是……安心小姐水性杨花,男盗女娼,心如蛇蝎,薄情寡义……”
其实还有很多,更恶毒下流的话,楚一没说。
他有种直觉,主子听了会不高兴。
闻言,楚洛宸面色未变,身形未动,只是搭在榻沿上的手,食指屈起,一下一下叩着榻板。
果然。
这是主子动怒时不经意表现出的小动作。
他跟在主子身边十年,他自然知晓。
“主子放心,安心小姐是个好人,阁中不会做这单生意……”
话被打断,“放心?我有何不放心?”楚洛宸声音淡淡,三分淡漠七分凉薄,“她于我是何人?”
“救命恩人!”
话脱口而出,话音未落,楚一就反应过来。
死死地闭了闭眼。
死嘴,怎么没忍住。
楚一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。
“哼,我倒不知道,我养出来的人,竟然如此有情有义,我还真出出息了。”
楚一冷汗直冒,“属下失言,属下知错。”
楚洛宸冷笑一声,“无忧阁做杀人的买卖,却从不乱杀无辜,向来讲究诚信,敢诓骗无忧阁,那就要承担后果。”
声音幽幽,声线很轻,楚一却后背一僵。
跟了主子十年,最怕的就是主子笑,主子还偏偏爱笑……
“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