籽程放下手里的东西,看了看茶几上摊开的几本旧书,眉头微挑:“在看这些?”
“嗯,随便翻翻。”刘洛河语气平淡,动手将书本合拢,摞到一边,“时间差不多了,准备做午饭吧。食材我都拿出来了。”
他率先走向厨房,籽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堆书,又看了看刘洛河比平时更显沉默的背影,没有多问,跟了进去。
厨房不算大,两个少年在里面转身稍显局促,却也有种默契的流畅。刘洛河打开水龙头清洗蔬菜,水流声再次充斥空间。籽程则熟练地系上围裙,开始处理肉类,切肉刀落在砧板上发出笃笃的轻响。
客厅里,时雨正盘腿坐在地毯上,拿着逗猫棒逗弄方方。胖橘猫活力十足地扑跳翻滚,发出呜呜的兴奋叫声,时雨被逗得轻轻笑起来,鳞片淡化后的脸上笑容更加明亮了几分。厨房与客厅仅一门之隔,那边温馨玩闹的声音隐隐传来,更衬得厨房里的沉默有些微妙。
刘洛河专注地洗着青椒,手指用力搓过表皮,仿佛要洗掉什么看不见的污渍。水花溅湿了他的袖口。
“洛河,”籽程切着肉,忽然开口,声音混在切菜和水流声里,显得很自然,“你最近……是不是睡眠不太好?昨晚好像听到你那边有动静。”
刘洛河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随即继续:“嗯,做了个噩梦,吵到你了?”
“那倒没有。”籽程摇摇头,将切好的肉片放进碗里腌制,“只是看你气色还是不太好。今天早上也是,起那么早。如果还是不舒服,等会儿,陈炎他们来了,你可以去休息,我们来招待就行。”
“不用,我没事。”刘洛河关上水,拿起洗好的蔬菜放到案板上,开始切,“可能是有点没缓过来,过两天就好了。”
他拿起刀,手法利落地将青椒切成丝。刀刃与砧板碰撞,发出紧凑的哒哒声。
籽程看了他一眼,欲言又止。他能感觉到刘洛河有心事,而且绝不仅仅是“没缓过来”那么简单。昨天的狼狈,今早的早起和做早餐,还有那些平时很少碰的旧书……都透着不寻常。但刘洛河显然不想多说,他也不好追问。
沉默再次蔓延,只有切菜声、油锅预热的声音,以及客厅里传来的一人一猫的玩闹声。
刘洛河切完青椒,又拿起洋葱。刀刃快速起落,辛辣的气息立刻弥漫开来,刺激着鼻腔和眼睛。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,左眼绷带下的部位似乎对这种刺激更为敏感,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和更清晰的搏动感。
他微微偏过头,动作稍缓。
“我来吧,”籽程注意到了,伸手过来要接他手里的刀,“洋葱辣眼睛,你这边……”他指了指刘洛河的左眼,“会不会更难受?”
“没关系。”刘洛河避开了他的手,声音有些硬邦邦的,“一点洋葱而已,没那么娇气。”
他加快速度,几乎有些粗暴地切完了洋葱,眼眶确实不受控制地泛起生理性的湿润,右眼如此,左眼绷带下更是感到一种古怪的酸胀。他强忍着不去理会那异常的悸动,将切好的洋葱推到一边。
籽程看着他明显抗拒和紧绷的侧脸,最终还是收回了手,转身去开火热油锅。“好吧,那你小心点。需要什么跟我说。”
“嗯。”刘洛河低低应了一声,深吸一口气,试图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烹饪这件事上。油烟升起,滋滋作响,食物的香气逐渐取代了洋葱的辛辣和那若有若无、始终萦绕的冷香。
他需要这份平常,需要这些琐碎而真实的人间烟火气,来牢牢锚定自己,提醒自己还有什么需要守护,还有什么值得去争夺和反抗。
至少在此刻,在这方小小的厨房里,听着身后的炒菜声、客厅的笑声,做着最简单的一餐饭,他还能清晰地感知到——“刘洛河”仍然存在,并未完全被那冰冷的阴影吞噬。
他握紧了手中的锅铲,目光投向锅中翻滚的食材,眼神沉静而坚定。
“籽程。”刘洛河将炒好的青椒肉丝,挮到籽程面前,“你端过去,剩下的交给我就行。”
“嗯,好。”籽程将青椒肉丝放到桌上后,他看了看时间,“这个时间,应该快到了吧。”
他的话音刚落,门铃就清脆地响了起来。
“一定是白雪他们!”时雨小跑着去开门。
门外果然是陈炎、沈歌、舒澄和白雪。陈炎大大咧咧地拎着一袋饮料,沈歌笑着打招呼,舒澄文静地点点头,白雪则好奇地探头进来。
“哟!我们来了!哇,好香啊,洛河你做了什么好吃的?”陈炎一进来就嚷嚷着,他像是来过许多回,熟门熟路地往厨房方向走,顺便拍了拍刘洛河的肩膀。
就在陈炎的手拍到他肩膀的瞬间,刘洛河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。并非因为触碰,而是在那短暂的接触中,左眼下的搏动似乎猛地加剧了一瞬,一种极其微弱但清晰的“剥离感”掠过心头,像是有什么东西被那冰冷的悸动悄然吸走了一丝。
是……错觉吗?
还是说,即使他不主动使用,这被诅咒的力量,依旧在潜移默化地、贪婪地汲取着他周围的情感,甚至……来自他人的、细微的情感波动?
刘洛河的脸色微微白了一些,但他迅速低下头,掩饰了过去,只是含糊地应道:“没什么,就随便做了点。”
冷香,似乎又浓郁了一分。
午餐的喧闹即将开始,而刘洛河站在朋友中间,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和警惕。抗争的道路,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和……无孔不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