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枪口紧贴着额头皮肤,传来死亡特有的金属寒意。消音器散发出的淡淡硝烟味,混合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焦糊气息,钻入鼻腔,令人作呕。
苏清欢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,浑身浴血,左腿传来粉碎性的剧痛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裂伤和内脏的震荡。视线因失血和冲击而模糊,但“牧羊人”那张带着虚伪遗憾和绝对冰冷的脸,却清晰地烙印在她逐渐涣散的瞳孔中。
结束了。一切挣扎、牺牲、隐忍,最终都倒在了这最后的、来自“盟友”的枪口下。巨大的荒谬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,彻底淹没了她。
“牧羊人”的手指缓缓扣向扳机。
就在这最后的瞬间——
咻!!!
一声极其尖锐、绝非普通枪声的爆鸣撕裂空气!一道幽蓝色的、能量高度凝聚的脉冲光束,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,精准地命中“牧羊人”手中的手枪!
“啪嚓!”
手枪瞬间解体,炸裂成无数碎片!高温金属液滴溅射在“牧羊人”的手套和脸上,烫出滋滋白烟!
“牧羊人”闷哼一声,猛地后退一步,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!
他身后的重装士兵反应极快,瞬间举枪,警惕地指向脉冲射来的方向——侧上方一处断裂的廊桥阴影!
苏清欢也艰难地抬起头,模糊的视线中,看到廊桥断裂处,一个身影巍然屹立。
他穿着一身残破不堪、沾满血污和焦痕的黑色作战服,身姿依旧挺拔,但脸色苍白如纸,嘴唇紧抿,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,显然身负重伤。然而,他手中那把造型奇特、枪管还残留着能量逸散蓝光的长程脉冲步枪,却稳如磐石。他的眼神,透过额前散落的黑发,冰冷、疲惫,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、玉石俱焚的决绝!
是顾景深!!!
他……他没死?!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?!在这最后的时刻?!
苏清欢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停止了跳动,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尖锐的刺痛瞬间冲散了所有绝望!
“牧羊人”瞳孔剧烈收缩,死死盯着廊桥上的身影,声音因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变调:“……顾景深?!你竟然……还活着?!”
顾景深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移动枪口,锁定“牧羊人”,声音沙哑破碎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杀意:“放开她。否则,下一枪,打爆你的头。”
“牧羊人”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,眼神阴晴不定,显然顾景深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。他缓缓举起被烫伤的双手,示意了一下,但眼神却锐利地扫向身边的士兵。
气氛剑拔弩张,一触即发!
“顾景深!”“牧羊人”试图恢复冷静,语气带着一丝警告,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?阻止‘秩序之眼’清理威胁,等同于叛国!你父亲……”
“闭嘴!”顾景深厉声打断他,声音因激动和伤势而剧烈咳嗽,鲜血再次从嘴角涌出,但他持枪的手没有丝毫晃动,“你不配提我父亲!‘秩序之眼’?不过是‘秃鹫’和你们这些蛀虫藏污纳垢的遮羞布!”
他的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苏清欢,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、难以解读的痛苦和……一丝微不可查的歉意?随即变得更加冰冷锐利:“你们想要的,从来就不是清理门户,而是灭口!是掩盖‘普罗米修斯’那肮脏丑陋的全部真相!甚至……是想得到它!”
“牧羊人”眼神闪烁,似乎被说中了心思,语气变得阴沉:“你知道的太多了,顾景深。就算你杀了我们,你也活不了。外面的部队马上就到。”
“那就在那之前,拉你们陪葬。”顾景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带着一种彻底的、不抱任何生还希望的疯狂。
就在双方僵持的瞬间——
呜哇——呜哇——!!!
更加密集刺耳的警笛声从会展中心四面八方响起!大量的军车、装甲车正突破“鹰”小队制造的外部混乱,强行冲入会场区域!真正的、隶属军方的正规部队赶到了!局势瞬间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!
“牧羊人”脸上露出一丝得色。
顾景深眉头紧锁,知道不能再拖延了!
他突然调转枪口,对着“牧羊人”身后的重装士兵脚下地面连开数枪!脉冲能量炸开地面,碎石飞溅,暂时逼退士兵!
同时,他对着通讯器嘶声吼道:“‘鹰’!动手!”
话音未落——
轰隆!!!!
会展中心主体建筑的一处承重结构突然发生剧烈爆炸!整个建筑猛地一震!更多的灰尘和碎块从天花板落下!
这是“鹰”小队执行的最终破坏指令,旨在制造最大混乱,拖延军方合围!
爆炸的冲击和混乱让“牧羊人”和士兵们下意识地寻找掩体躲避!
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!
顾景深如同猎豹般从廊桥上一跃而下!动作因伤势而略显踉跄,却依旧快如闪电!他无视了地面的高度和危险,落地一个翻滚卸力,瞬间冲到苏清欢身边!
“走!”他一把将她拦腰抱起,不顾自己崩裂的伤口和涌出的鲜血,转身就向着原定撤离路线的反方向——一条更加危险、通往地下深层设施的紧急通道冲去!
“拦住他们!”“牧羊人”气急败坏的吼声传来!士兵们举枪射击!
子弹啾啾地打在顾景深身后的地面上和墙壁上!他用自己的后背作为盾牌,死死护住苏清欢,踉跄着冲进了通道入口!
“追!”“牧羊人”怒吼,带着士兵紧追而入!
通道内黑暗而复杂,弥漫着烟尘和刺鼻的化学气味。顾景深抱着苏清欢,凭借对建筑的熟悉和【洞察术】残存的指引,拼命向前奔跑,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和枪声!
苏清欢被他紧紧抱在怀里,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、温热的血液浸透她的衣服、以及那压抑不住的、因极致痛苦而发出的沉重喘息。她的意识在剧痛和药物的残余效果下漂浮,心中充满了巨大的、无法理解的混乱。
他为什么还活着?他为什么救她?他到底想做什么?
“放我下来……你自己走……”她艰难地开口,声音微弱。
顾景深没有回答,只是抱得更紧,脚步更快。
突然,前方出现岔路!一条通往更深的地下仓库,一条通往疑似排污主管道!
顾景深毫不犹豫选择了通往仓库的路!
“那边……死路……”苏清欢凭借记忆和【洞察术】提醒道。
“我知道!”顾景深咬牙道,猛地冲进仓库,反手用脉冲步枪打烂了门锁和控制系统,暂时阻滞了追兵!
仓库内堆满废弃的设备和杂物,空间巨大,但确实没有其他出口。
顾景深将苏清欢轻轻放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,自己则迅速拖来几个沉重的货箱堵住门口,构建临时掩体。
“你……”苏清欢看着他苍白的脸和不断渗血的伤口,心中刺痛。
顾景深靠在掩体后,剧烈地喘息着,快速更换着脉冲步枪的能量弹匣,眼神扫过她,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,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——有愧疚,有决绝,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,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平静。
“听着,”他开口,声音低沉而急促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他们没有立刻强攻,是在调集更多人手和重武器。我们时间不多。”
他从贴身口袋掏出一个极其微小、如同药丸般的银色金属胶囊,塞进苏清欢手中:“拿好。这是‘普罗米修斯’最核心的原始数据备份和‘钥匙’,我父亲……和你们父亲用命换来的。‘牧羊人’和‘秃鹫’真正想销毁和得到的东西,就是这个。”
苏清欢心中巨震!父亲和顾景深父亲用命换来的?!这才是最终极的证据和……武器?!
“你……”她看着他,万千疑问堵在喉咙。
“我没时间解释!”顾景深打断她,眼神锐利地扫视着仓库环境,似乎在寻找什么,“‘牧羊人’不可信,‘秩序之眼’早已腐烂。能终结这一切的,只有把它彻底曝光,交给……能抗衡‘秃鹫’残余势力的、更高层级的、尚未被渗透的力量。”
他猛地指向仓库深处一个巨大的、锈迹斑斑的排风管道口:“从那里走!管道通往三公里外的旧河道!‘鹰’的人在出口准备了接应!但只能撑很短时间!”
“那你呢?!”苏清欢急问。
顾景深没有看她,只是检查着最后一枚高爆手雷,声音平静得可怕:“我断后。总得有人留下,把门焊死。”
“不行!”苏清欢猛地抓住他的手臂,尽管虚弱,却用力至极,“一起走!”
顾景深身体微微一僵,终于转过头,深深地看着她。那眼神,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。他极轻地、几乎难以察觉地笑了一下,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一丝解脱。
“清欢,”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,声音轻得如同叹息,“我早就该死了。从父亲死的那天起,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和……赎罪。”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痛苦的挣扎,最终还是说了出来:“……你父亲的死……我……早有察觉,却未能阻止……甚至……一度被误导利用……这是我的债。”
苏清欢瞳孔骤缩,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!他……果然知道更多?!
但不等她追问,外面传来了沉重的撞门声和“牧羊人”透过扩音器的喊话:“顾景深!苏清欢!放弃抵抗!这是最后的机会!”
顾景深眼神一厉,猛地推开她的手,决绝道:“走!现在!为了所有死去的人!活下去!把东西送出去!”
他一把将她推向通风管道口,同时将最后一管高强度兴奋剂扎进自己脖颈!瞬间,他苍白的脸上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,眼神中的疲惫被一种回光返照般的、燃烧一切的疯狂所取代!
他转身,端起脉冲步枪,对着门口疯狂扫射!强大的火力暂时压制了外面的试探!
“走啊!”他背对着她,嘶声怒吼!
苏清欢泪水模糊了视线,她知道,这是最后的选择。她咬着牙,用尽最后力气,爬向通风管道口。
就在她即将钻入管道的瞬间,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。
顾景深站在掩体后,残破的背影挺拔如松,独自面对着门外越来越多的敌人和即将到来的毁灭。火光映照着他侧脸,冰冷,决绝,却仿佛带着一丝卸下所有重担后的平静。
他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,极快地侧头看了她一眼,嘴唇微动,无声地说出了两个字。
那口型……似乎是……
“……抱歉。”
然后,他毅然转回头,将一颗高爆手雷扔向门口,同时举枪冲了出去!发出了最后的、惊天动地的怒吼!
轰!!!
巨大的爆炸声和更加激烈的枪声瞬间吞没了一切!
苏清欢心脏撕裂般剧痛,泪水汹涌而出,她不再犹豫,猛地钻入黑暗冰冷的管道,拼命向前爬去!
身后,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、枪声、以及……一声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、愤怒而不甘的恐怖咆哮(那只怪物可能也追来了)!
她不知道顾景深最后的结果如何。
她只知道,她必须活下去。带着最后的火种,爬出这黑暗的深渊。
冰冷的金属胶囊,紧紧攥在手心,如同攥着一颗跳动的心脏,沉重而滚烫。
孤狼负伤,衔着最后的火种,遁入黑暗,走向未知的终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