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各位观众朋友们,这里是金城电视台,现在为您插播一条气象消息。受“桃桃”台风影响,我市从今天开始将迎来明显的风雨天气。预计今天下午到夜里,我市将有大到暴雨,局部地区可能出现特大暴雨,请……”
电视机里传出了清晰的气象员的播报声。
闻言,正在吃午饭的周娉婷不由得放下了碗筷,竖起了耳朵听着。
接着,她不放心地拨通了周伟康的号码。
“喂,伟康,天气预报说台风要来了,下午可能就会下暴雨,要不今天早点收摊回家吧。”
周伟康正在摊位上忙得不可开交。
今天生意很不错,有风,街上行人明显多了不少。
如今,夏季高温天气,赶集出摊的活计自然而然地就都由周伟康代劳了。 哪怕周娉婷想陪着他一起出摊,也被他连连摆手拒绝。
开玩笑,他姐8月份可就要订婚了,太阳这么毒,晒成黑巧可咋整?
这一年的时间里,周伟康成长了不少,变得有担当了,也有同理心了。
如今靠自己的双手赚钱的生活充实得让他沉醉。
当然,他的成长也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。最明显的要属自己的媳妇刘莉莉。
如今,刘莉莉也一改之前的自私算计,变得特别尊重她的大姑姐——周娉婷。人也随之变得勤快了不少。
要不是小瑜瑜还太小,她也早跟着周伟康一起出摊,一起去风吹日晒了。
“姐,没事,我这边还是大太阳呢。你别担心哈。”
周伟康有点不以为意,一边打电话,一边给客户找尺码。
挂断电话后,周娉婷还是有些不放心。
下楼交代了半夏和茉莉看店后,便驱车前往大塘桥。
下午两点左右,天色骤然暗沉下来。
原本还透着亮光的云层像是被泼了墨,迅速堆积成厚重的铅灰色。
风也忽然变了调,从原本温和的微风转为尖利的呼啸,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塑料袋,在空中疯狂舞动。
“要变天了!”
不知是谁喊了一声。
街上的摊主们纷纷抬头,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。
可台风的狰狞来得太快太急——
几乎就在一瞬间,狂风便如同发怒的巨兽般猛地扑将过来,紧接着,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,豆大的雨点被风裹挟着,打在人脸上生疼。
周伟康摊位的伞棚猛地鼓动起来,发出“哗啦啦”的剧烈声响。
他下意识地扑上去死死拉住伞棚架,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被风吹得摇晃。伞脚被拖拽着移动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此时的周伟康只一门心思地想着拉住伞棚不被吹散架,根本腾不出多余的手去收拢棚架上的那些挂版衣服。
周伟康急得直跳脚,心中懊悔不已,暗恨自己之前不听他姐的建议。
就在周伟康陷入两难之际,一抹熟悉的身影闪现在摊前,是他姐!
“伟康!撑住!”周娉婷有如“神兵天降”,哪怕头发被风吹得乱舞,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,她也丝毫不在意。
周娉婷先把地上的牛津布行李包提到身后的窗帘店的门口。然后三下五除二地把伞棚架上以及货架上的挂版衣服,全都堆叠在了行军床上。
做完这一切后,周娉婷快速抖开时刻预备着的塑料布,“哗”的一声,盖到了行军床上。最后用绳子固定,绑得牢牢的。
刚捆好最后一个结,周伟康那里异变陡生!
“咔嚓——!”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起。
支撑伞棚的金属支架,终究不堪狂风的肆虐,应声断裂!
扭曲的金属杆砸落下来,周伟康惊险地向后跳开才没被砸中。
失去了支撑的帆布顶棚立刻被狂风彻底撕扯开来,卷上天,翻滚了几下便不知被吹向了何处。
所幸行军床因为被衣服和塑料布包裹成的锥型“包裹”压着,还稳稳地留在原地,在狂风暴雨中几乎纹丝不动。
周娉婷姐弟俩喘息着,把伞棚折叠后随意的扔在了地上,然后退至身后的窗帘店躲雨。
放眼向整条街望去——
一片狼藉,惨不忍睹。
狂风仍在咆哮,暴雨倾盆如注。到处都是被吹飞的货物、倒塌的棚架和四处飞舞的塑料布。
很多手脚稍慢、或者货品太多的摊主损失惨重,五彩斑斓的衣服被吹落一地,浸泡在泥水里,瞬间沾满污秽。
棚架更是十不存三,大多散了架,零件七零八落地被风推着在地上滚动。
人们的惊呼声、哭喊声、风雨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,奏响了一曲灾难的交响乐。
“呼——,姐,幸好你来了!”周伟康看着眼前这一幕,仍心有余悸。
周聘婷沉默不语。
她的目光此时正被对面的一个脚有残缺的小女孩所吸引。
街道对面,一家已经紧闭卷帘门的店铺屋檐下,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。
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,衣衫单薄破旧,在狂风带来的寒意中瑟瑟发抖。
可她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坑坑洼洼的不锈钢碗,碗里似乎还有寥寥几个硬币。
她瘦小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卷帘门,努力想避开被风吹斜的雨丝,但效果甚微。雨水打湿了她枯黄的头发,紧贴在她苍白的小脸上。
她看着眼前灾难般的街道景象,看着大人们慌乱焦急的身影,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无助与惶惑,还有一丝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愁苦,仿佛在担忧这狂风暴雨之后,她该如何活下去。
周娉婷的心瞬间被那眼神刺痛了。
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,便猛地冲进了暴雨之中。
风雨立刻将她吞没,但她步伐坚定,径直穿过混乱的街道,躲开地上翻滚的杂物,朝着对面的屋檐奔去。
周伟康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,然后也毫不犹豫地跟着冲了出去,追随着姐姐的脚步。
周娉婷跑到小女孩面前,放缓了脚步,怕惊吓到她。
她蹲下身,让自己的视线与小女孩齐平,声音在风雨中尽量放得柔和:“小妹妹,怎么一个人在这里?你的家人呢?”
小女孩受惊般地抬起头,看到浑身湿透的周娉婷,先是害怕地往后缩了一下,下意识地把怀里的碗抱得更紧。
但当她看到周娉婷眼中毫无恶意、只有纯粹的关切时,眼眶瞬间就红了,嘴唇哆嗦着,却说不出一句话,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,眼泪混着雨水滚落下来。
这时,周伟康也跑了过来,高大的身影带来些许压迫感。小女孩不由得害怕地缩起了肩膀。
周伟康见状,连忙也蹲下来,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些,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语气有些笨拙却急切:“别怕,我们不是坏人。这雨太大了,你在这里会生病的。”
周娉婷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早已湿透的防晒外套,不由分说地披在小女孩身上,试图为她阻挡一些风寒。
那单薄的外套其实也已湿透,但至少能挡风。
“走,这里不能待了,先跟阿姨去那边店里避避雨。”周娉婷的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,她伸出手,轻轻握住了小女孩冰凉的小手。
小女孩瑟缩了一下,看看周娉婷,又看看周伟康,目光最终落在周娉婷那双充满善意的眼睛上。
她犹豫了一下,然后怯生生地、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。
周娉婷立刻将她扶起来,周伟康也赶忙在旁边护着。周娉婷几乎是用自己湿透的身体为小女孩挡着风,半扶半抱地护着她,三人一起快步冲回对面的窗帘店。
窗帘店老板娘看着他们带回来一个残疾的小乞讨女孩,脸上闪过一丝惊讶,但很快便让开了位置,叹了口气:“哎哟,可怜见的,你们也别在梁下待着了,快进来,里边干爽点。”
这一幕,在埋头于抢救自己的狼藉的其他摊主眼中并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。
但总有一些温暖,穿透风雨,悄然传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