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12月的一个寒夜,我在澳门主教山山顶的观景台,亲眼看见那座洁白的圣母像缓缓转过了头。
冷白的月光洒在石雕衣褶上,当那张本该充满慈爱的面孔在颈椎断裂般的声中转向我时,我看到的是一片空白——没有五官,没有慈悲,只有石料粗糙的质感,以及从眼眶位置的两个黑洞里渗出的暗红色黏液。
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。我在澳门文化局做档案整理员,负责数字化上世纪的老档案。那天我翻到一份1972年的工程记录,记载着主教山圣母像建造时的异常:工人们抱怨夜里总听见女人哭泣,三个工人在安装头部时意外坠亡,最后不得不请神父现场祝祷才完成安装。
这些老档案总有些怪力乱神的记载。同事阿明凑过来看了一眼,不过你听说最近游客拍的视频吗?有人说圣母像的眼睛会动。
我笑着没当回事。直到那个周末,我带女友小薇去主教山写生。她画到黄昏时突然扔下画笔:阿杰,我觉得圣母像在看我。
神像庄严肃穆,让人产生敬畏感很正常。
不是敬畏。小薇脸色发白,是那种...被活物盯着的感觉。
现在回想,一切早有征兆。
十一月起,澳门开始被罕见的浓雾笼罩。夜里值班时,我常接到附近居民投诉,说听见山顶传来女人歌声。更诡异的是,监控录像多次拍到圣母像周围有白影飘过,但每次放大查看都只是雾气。
真正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十二月三日。那晚我独自在档案室加班,调出圣母像的高清监控画面。凌晨两点十七分,当我凑近屏幕时,清楚地看见石像的右手食指微微弯曲了一下。
压力太大了。我安慰自己,却发现自己正在搜索石像转头的传说。
搜索结果让我心惊肉跳。不止一个网友发誓说见过圣母像转动,还有人上传了模糊视频:夜色中,石像的头部确实在以不可能的角度缓缓移动。最令人不安的是每条相关帖子下面,都有人留言:当她完全转过身,灾厄就会降临。
小薇开始做噩梦。她说梦里总有个穿白衣的女人站在床边,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,不断重复同一句话:面向大海,背弃众生。
十二月二十日,小薇失踪了。
警察在山顶只找到她的写生本。最后一页用炭笔疯狂涂画着无数双眼睛,旁边写满她在转三个字。调查毫无进展,而我夜夜无法入睡,总觉得窗外有双石头的眼睛在盯着我。
圣诞夜,我再也按捺不住,带着手电筒爬上主教山。
浓雾中的山路格外阴森。路灯在雾气中晕成一个个昏黄的光团,树影在风中摇曳如同鬼爪。越往上爬,空气越冷,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就越强烈。
山顶空无一人。圣母像在浓雾中若隐若现,比平日更加高大威严。我打开手电筒,光柱划过石像的背部——
等等,背部?
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。记忆中,圣母像明明是面朝大海、背对山路的。可现在,我分明看到了石像的背部!
不可能...我喃喃自语,手电筒差点脱手。
就在这时,我听到了石头摩擦的声音。
嘎吱...嘎吱...
那声音缓慢而沉重,像是巨大的石磨在转动。我僵在原地,眼睁睁看着那座几十吨重的石像,自腰部开始,以不可能的角度缓缓转向我。
先是侧脸,然后是整张面孔。当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完全对准我时,时间仿佛静止了。夜风停了,虫鸣消失了,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那座转头的圣母像。
空白的面孔上,两个黑洞直勾勾地着我。暗红色的黏液从洞中涌出,顺着石面流淌,散发出铁锈混合腐肉的腥臭。我想逃跑,双腿却像灌了铅。
石像的嘴唇部位突然裂开一道缝隙,发出混合着石头摩擦和女人哭泣的声音:
背弃众生者...终将被众生背弃...
我连滚带爬地逃下山,报警说圣母像成精了。警察以为我因女友失踪精神失常,勉强上山检查后告诉我:圣母像完好无损,根本没有移动过的痕迹。
没有人相信我。
但事情并没有结束。
从那天起,我发现身边的事物开始慢慢转向。早上刷牙时,镜中的影像会慢半拍才转头看我;办公室的转椅总会自己微微调整方向;就连挂在墙上的照片,里面的人物都渐渐变成了侧身或背影。
更可怕的是,我开始在各种反光面里看见那座圣母像——浴室的水滴里、手机的黑屏里、甚至咖啡的倒影里。她每次都比前一次转得更正面一点。
昨晚,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脖子变得异常僵硬。对着浴室镜子,我费力地左右转动头部,听到颈椎发出嘎吱...嘎吱...的声响。
镜中的我倒影,却仍然保持着面朝正前的姿势,咧开一个石雕般僵硬的微笑。
现在我的脖子几乎不能动了。而在我写字台正对的窗户上,雾气正凝结成一张没有五官的脸。
我知道她快要完全转过来了。
而在她完全转身的那一刻,我将变成另一座永远凝视着某人背影的石像。
这就是澳门主教山圣母像转面的故事。如果你最近感到有人在背后盯着你,请不要回头——
也许她正在转动的过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