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昊天寄来的零食被胖子以“防止受潮变质”为由,迅速收缴并锁进了他的“私人储备粮仓”(其实就是他床底下的一个旧木箱),美其名曰“统一分配,细水长流”。那顶大嘴猴帽子他倒是戴得挺欢实,在院子里晃来晃去,十分扎眼。
小哥那顶黑色棒球帽,自打戴上后就没见他摘下来过,似乎也并不排斥。这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以往的疏离和古旧感,多了点……人间烟火气?虽然配上他那张脸和眼神,这烟火气也冷得像山顶的雪。
天气持续晴好,胖子闲得发慌,又开始折腾新花样。
“同志们!如此良辰美景,岂能虚度?”某天早上,他挥舞着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、布满灰尘的钓鱼竿,激情宣布,“为了丰富咱的餐桌,为了体验田园生活的精髓,胖爷我决定,组织一次喜来眠团建活动——河边垂钓!”
我看着他手里那根仿佛一使劲就能断成三截的鱼竿,表示怀疑:“你这装备,是打算钓米虫还是钓水草?”
“哼,小看人!”胖子不服,“装备不重要,重要的是技术!姜太公直钩都能钓鱼,胖爷我这还有弯钩呢!再说了,”他压低声音,挤眉弄眼,“小白不是寄了肉脯吗?那可是顶级鱼饵!”
我:“……” 拿北京肉脯当鱼饵,胖子这脑回路也是没谁了。
小花对此毫无兴趣,表示宁愿在屋里“处理几个亿的生意”(胖子听后眼睛都直了)。黑瞎子一大早又不见人影,估计又去山里“云游”或者骚扰隔壁老王了。刘丧倒是很想参加,但被胖子以“人多吓跑鱼”为由无情拒绝,责令他留守看家,并负责给我们准备午饭。
于是,最后出发的只有我、胖子,还有被胖子生拉硬拽来的小哥。
“小哥,你得去!你往那儿一坐,气场镇得住!鱼儿一看你这派头,肯定乖乖上钩!”胖子如是忽悠。
小哥对此不置可否,但还是跟着我们出了门。他依旧戴着那顶黑帽子,手里没拿鱼竿,反而不知从哪找来一根细长的竹枝,削尖了一头,看起来更像是去打猎而不是钓鱼。
雨村依山傍水,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从不远处蜿蜒而过。河边草木丰茂,野花星星点点,河水哗啦啦地流淌着,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。空气里混合着水汽、青草和泥土的芬芳,深吸一口,心旷神怡。
胖子找了个自认为风水绝佳的回水湾,笨手笨脚地挂饵(果然撕了一小块肉脯)、甩竿,然后一屁股坐在带来的小马扎上,开始了他“愿者上钩”的等待。
我选了处平坦的树荫,铺了块塑料布,也摆开架势。我对钓鱼没啥执念,纯粹是出来透透气,享受这份宁静。
小哥则沿着河岸慢慢走了几步,选了一块突出水面的平滑大石头,无声地坐了下来。他没有鱼竿,只是将那双奇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膝上,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水面,沉静得像一尊融入自然的雕像。那顶棒球帽压低的帽檐,遮住了他大半表情,只留下一个线条冷峻的下颌。
时间缓缓流淌。
胖子那边的状况层出不穷。 “哎呦!咬钩了咬钩了!”他猛地一提竿,鱼线甩上半空,钩子上空空如也,饵没了。 “这鱼太狡猾!居然还会偷吃!”他嘟囔着,重新挂饵。 过了一会儿,又是猛地一提,这次鱼钩挂上了水底的水草,胖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断线,差点把自己拽进河里。 “嘿!我就不信了!”他跟水里的鱼较上了劲,不停地甩竿、提竿、骂骂咧咧、重新挂饵。那点肉脯很快被他消耗殆尽,又开始挖蚯蚓,弄得一手泥。
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哥。
他坐在那块石头上,姿势几乎没变过,呼吸悠长而平稳,仿佛老僧入定。阳光晒暖了石头,水流声、鸟鸣声、胖子那边的嘈杂声,似乎都无法干扰他分毫。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水面,眼神深邃,不知道是在看鱼,还是在看水下的什么东西,或者干脆什么都没看,只是在放空。
我看着他俩,一个动如脱兔,咋咋呼呼,恨不得跳进河里跟鱼搏斗;一个静如处子,物我两忘,仿佛已经和河水、石头、阳光融为了一体。
这种极致的动静对比,莫名地让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。胖子好像永远都是这样,充满活力,甚至有些莽撞,用最大的热情去折腾,去生活,哪怕结果往往鸡飞狗跳。而小哥,则永远是那个最沉静的存在,像最深的海,最厚的冰,无论外界如何纷扰,他自岿然不动,只在最关键的时刻,展现出雷霆万钧的力量。
一动一静,一热一冷。看似截然不同,却又奇异地互补,构成了我们之间最稳固的三角形。
而我,似乎就处在他们之间。没有胖子那么外放的热情,也没有小哥那么极致的沉静。我会思考,会犹豫,会吐槽,也会在必要的时候鼓起勇气。就像现在,我享受着这份宁静,也会被胖子的滑稽逗笑。
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平衡?
就在我胡思乱想,几乎快要被太阳晒得睡着的时候,一直静坐的小哥,忽然动了。
他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。只见他握着那根削尖的竹枝的手臂微微一抬,下一秒,竹枝已经如闪电般刺入水中,发出一声极轻微的“嗤”声。
手腕一抖,竹枝破水而出。
一尾肥硕的河鱼被精准地刺穿,在竹枝尖端拼命挣扎扭动,鱼鳞在阳光下闪着银光。
整个过程无声无息,干净利落,甚至没有溅起多少水花。
我和胖子都看呆了。
胖子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,手里的鱼竿差点掉河里:“我……我靠?!这、这算什么?原始捕鱼法?小哥你开挂了吧?!”
我也是震惊不已。我知道小哥身手好,但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。这需要多么可怕的视力、反应速度和对力量的精准控制?
小哥面无表情地将鱼从竹枝上取下,扔进旁边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小水桶里。那鱼还在桶里扑腾,活力十足。
然后,他再次恢复静坐的姿势,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只是我们的幻觉。
胖子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水桶,又看看小哥桶里那条活蹦乱跳的大鱼,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和刺激。
“不公平!这完全不公平!”他哀嚎着,“胖爷我在这累死累活,喂鱼喂得肉脯都快没了,你倒好,直接上手叉?!这还玩个屁啊!”
我忍不住笑出声。这就是境界的差距啊胖子。
小哥听到胖子的哀嚎,侧过头,帽檐下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胖子那根寒碜的鱼竿和水桶,又看了看我。
虽然他没说话,但我好像从他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……无奈?或许还有一点点“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你们搞得这么复杂”的意味。
他重新转回头,继续望着水面。
阳光下,他安静的身影和桶里那条偶尔扑腾一下的鱼,形成了一幅极其和谐又略带玄幻的画面。
胖子受了刺激,化悲愤为力量,更加卖力地折腾他那根鱼竿,发誓要钓上一条比小哥那条更大的。
而我,笑着摇了摇头,重新靠回树干上。
动有动的乐趣,静有静的收获。
或许,生活就是这样。有胖子的咋咋呼呼,热闹非凡;也有小哥的沉默是金,一击必杀。
而我能一边吐槽,一边看着他们,享受这雨村河边,难得悠闲,又充满意外“惊喜”的上午。
这感觉,还不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