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醉指尖的血珠滴落在巨蟒尸身的伤口处时，空气里弥漫的腥甜忽然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。那枚从巨蟒内丹中剥离的圣珠本是沉寂的暗紫色，此刻竟像被唤醒的蛰虫，表面浮起细密的流光，顺着血珠渗入的轨迹蜿蜒游走。
他垂眸盯着掌心的圣珠，眉峰微挑。这东西方才在巨蟒腹中时，明明只有镇压妖力的沉凝感，此刻却透着几分主动亲近的意味，倒像是识得他血脉里的某种特质。
“倒是个通灵的物件。”沈醉屈指弹了弹圣珠，清脆的响声里带着金石之韵，“可惜跟着条蠢蛇，白瞎了这等灵慧。”
话音未落，圣珠忽然震颤起来，紫芒骤然暴涨，竟在他掌心凝成一道半透明的光膜。沈醉瞳孔微缩，这光膜触之冰凉，却隐隐透着一股温润的力道，像是在……抵御什么？
他猛地转头望向蛇谷深处。方才激战巨蟒时并未留意，此刻硝烟散尽，那片被巨蟒盘踞百年的岩壁后，竟隐约传来细碎的嗡鸣。不是风声，也不是虫豸振翅，倒像是无数根丝线在暗处共振，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韵律。
“有意思。”沈醉将圣珠攥在掌心，光膜的冰凉透过皮肉渗进来，竟让他灵台清明了几分。他分明记得古籍记载，蛇谷圣物唯有镇压邪祟的功效，从未提过还有预警之能。难不成这圣珠在巨蟒腹中待得久了，反倒衍生出了别的灵性？
他提步走向岩壁，靴底踩过巨蟒断裂的骨节，发出刺耳的碎裂声。越靠近岩壁，那嗡鸣便越发清晰，甚至开始在他识海里冲撞——不是神魂层面的攻击，更像是一种……引诱？
沈醉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断魂崖遇到的摄魂蝶。那些虫子便是靠着翅膀振动的频率扰乱修士心神，再趁虚而入吞噬魂魄。可眼前这嗡鸣却比摄魂蝶阴毒百倍，它并非直接攻击，而是像温水煮蛙般，悄无声息地勾起人心底的贪念与恐惧。
他能感觉到丹田处的灵力开始躁动，那些被巨蟒毒液损伤的经脉隐隐作痛，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在皮肉下游走。这是心神失守的征兆。换做寻常修士，此刻怕是早已被幻象吞噬，沦为崖壁后某物的养料。
可掌心的圣珠却在此时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紫光。那光膜猛地向外扩张，将沈醉整个人笼罩其中，识海里的嗡鸣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，瞬间溃散成细碎的杂音。更奇妙的是，随着紫光流转，他经脉里的灼痛感竟在缓缓消退，连之前损耗的灵力都有了回升的迹象。
“护心神，疗经脉……”沈醉摩挲着圣珠表面的纹路，眼底闪过一丝玩味，“看来这圣珠的秘密，比古籍上写的要多得多。”
他凑近岩壁，发现那看似浑然一体的岩石上，竟有一道极细的裂缝。裂缝里漆黑一片，隐约能看到点点幽绿的光，像是某种生物的眼睛。而那诡异的嗡鸣，正是从裂缝深处传出来的。
沈醉屈指成爪，灵力灌注指尖，猛地向裂缝抓去。只听“咔嚓”一声脆响，岩石表层剥落，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穴。洞穴里的嗡鸣骤然变得狂暴，无数黑色的丝线从深处射来，撞在圣珠的光膜上，发出滋滋的灼烧声。
“藏头露尾的东西，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？”沈醉冷笑一声，手腕翻转，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刃出现在手中。这是他用巨蟒獠牙炼化的法器，此刻被圣珠的紫光映照，刃身竟浮现出细密的符文。
他提刃闯入洞穴，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。洞穴深处并非想象中的空无一物，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蛛网。那些蛛网并非丝线所织，而是由无数根发丝般粗细的黑色藤蔓构成，藤蔓尽头挂着一个个半透明的茧，茧里隐约能看到人形轮廓——看衣着打扮，竟是近百年来失踪在蛇谷的修士！
而在洞穴最深处，盘膝坐着一个身影。那身影穿着破烂的灰袍，头发早已花白，脸上布满了皱纹，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，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沈醉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。
“终于……等来一个能活着走到这里的人了。”灰袍人开口，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，“圣珠认主，看来老夫的等待不算白费。”
沈醉握着短刃的手紧了紧。这灰袍人的气息极淡，淡到几乎与洞穴融为一体，若不是圣珠的光膜一直在排斥着什么，他恐怕根本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。更诡异的是，对方身上没有丝毫灵力波动，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压迫感。
“你是谁？”沈醉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这些人，是你杀的？”
灰袍人闻言笑了起来，笑声在洞穴里回荡，竟让那些黑色藤蔓剧烈地颤抖起来。“杀？太便宜他们了。”他指了指那些茧，“这些人，都是自愿留下的。他们想要力量，想要长生，而我，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‘机会’罢了。”
沈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，只见那些茧里的修士面容安详，甚至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，仿佛正在做什么美梦。可圣珠的光膜却在此时剧烈波动，紫芒忽明忽暗，显然这些“美梦”背后，藏着极其凶险的东西。
“用魂魄养藤蔓，以修士精血浇灌……”沈醉的眼神冷了下来，“你这手段，倒是和南疆的养魂蛊异曲同工。只是不知，你这藤蔓结出的‘果实’，究竟是什么？”
灰袍人脸上的笑容更盛，他缓缓抬起手，掌心竟托着一颗与沈醉手中圣珠极为相似的珠子，只是那颗珠子通体漆黑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气。“你手中的是圣珠，那我这颗，自然是……魔珠。”
“蛇谷百年前本是一处灵脉汇聚之地，却被一个疯癫的修士布下了子母双生阵。”灰袍人轻抚着魔珠，像是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，“圣珠聚灵，魔珠纳邪，二者相辅相成，方能让这蛇谷成为修行的洞天福地。可惜啊，后来出了点意外，圣珠被那蠢蛇吞了去，魔珠没了制衡，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。”
沈醉眸光微闪。子母双生阵他曾在古籍上见过，那是一种极为阴毒的阵法，需以万人精血为引，才能布成。百年前蛇谷确实发生过一场大屠杀，当时的修士都以为是妖兽作祟，如今看来，恐怕另有隐情。
“你就是当年布阵的修士？”沈醉问道。
灰袍人摇了摇头，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：“老夫只是个看守者罢了。当年布阵的那位，早就坐化在这洞穴深处了。”他指了指身后，那里有一块凸起的岩石，岩石上刻着一个模糊的人名，早已被岁月侵蚀得看不清字迹。
“看守者？”沈醉挑眉，“那你刚才说的‘等待’，又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圣珠与魔珠分离太久，灵脉早已紊乱。”灰袍人叹了口气，“再这样下去，整个蛇谷都会被魔珠的邪气吞噬，到时候别说修行，怕是连这方圆千里都会变成绝地。老夫守在这里百年，就是在等一个能让圣珠认主的人，一个……能重新平衡双珠的人。”
沈醉笑了，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：“平衡双珠？你怕是想说，让我把圣珠交出来，好让你继续用修士的魂魄养你的魔珠吧？”
灰袍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，眼中闪过一丝戾气：“年轻人，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。你以为凭你手中的圣珠，就能走出这洞穴吗？”
话音未落，那些黑色藤蔓忽然疯狂地舞动起来，无数根藤蔓像毒蛇般向沈醉缠去。圣珠的光膜剧烈闪烁，紫芒与藤蔓碰撞，发出噼啪的响声。沈醉能感觉到光膜的力道在减弱，显然这些藤蔓并非凡物，竟能消耗圣珠的灵力。
“冥顽不灵。”灰袍人冷哼一声，托着魔珠站起身。随着他的动作，洞穴深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，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。
沈醉眼神一凛，他能感觉到一股比巨蟒还要强悍的气息正在逼近。这气息阴冷、狂暴，带着毁天灭地的怒意，显然是被魔珠的邪气唤醒的怪物。
他握紧手中的圣珠，紫芒再次暴涨。不管这灰袍人打的什么主意，今日这洞穴，他必须闯出去。只是他没注意到，当魔珠的邪气与圣珠的紫光碰撞时，他掌心的圣珠表面，竟悄然裂开了一道极细的缝隙，缝隙里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……
就在此时，洞穴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嘶鸣，那声音不似妖兽，反倒像是……人的惨叫？沈醉心头一跳，难不成这洞穴里，还有其他活物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