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老板的脖子先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。
但随即，他又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怂实在太没面子，于是又硬着头皮把胸膛挺了起来。
他清了清嗓子，试图为自己辩解。
“什么叫抢？”
“小姑娘，话可不能乱说啊！”
他提高音量，仿佛声音大就有理。
“我那是花钱买的！”
“我给了你五百块钱呢！你钱也收了，怎么能叫抢？”
晶晶一听这话，眼泪都忘了流，气得小脸通红。
“我没同意卖给你！”
“是你硬塞给我的！而且……而且那饭我都吃过了！”
她把心一横，把最关键的事实也说了出来。
这话的冲击力，比刚才那句“抢员工餐”还要大。
周围的客人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。
吃……吃过的？
王老板端着别人吃过的饭，还当成宝贝一样到处炫耀？
不少人看向王老板的眼神里，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鄙夷。
王老板的脸彻底涨成了猪肝色。
他没想到这小姑娘会把这种事当众说出来。
但他也是要面子的人，事到如今，只能硬撑到底。
“吃过怎么了？”
他梗着脖子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。
“我不嫌弃！”
“你那碗饭，我回来也吃了一半了！味道好得很！”
他这话纯属是嘴硬，那碗鱼他一口都还没来得及动。
晶晶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无赖说辞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她嘴笨，吵架从来就没赢过。
情急之下，她只能用力地摇晃着陈念的胳膊，向他求助。
“老板！”
“老板你快说句话呀！”
她带着哭腔催促着，一抬头，却愣住了。
她发现，自己的老板陈念，此刻正靠在厨房的门框上。
他双手抱在胸前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那表情，分明就是在……吃瓜？
敢情我在这儿哭天抢地，你在旁边看热闹呢？
她有些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，又喊了一声。
“老板！”
这一声加重了语气，带着几分提醒的意味。
陈念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看戏看得太投入了。
他轻咳一声，收敛了嘴角的笑意，站直了身体。
他往前走了一步，目光沉静地看着王老板。
“王老板。”
“今天这件事，其实跟一碗鱼没关系，也跟五百块钱没关系。”
众人闻言，都安静下来，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。
陈念缓缓开口，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。
“它的本质，是一个尊重的问题。”
“我的员工，站在这里，穿着制服，为各位提供服务，是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。”
“但这不代表，他们的人格就比在座的任何一位要低一等。”
“他们是服务人员，不是可以被随意使唤，甚至是被随意抢夺私人物品的奴隶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客人。
“客人提出的任何要求，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。”
“也需要经过我们工作人员的同意，他们才有配合的义务。”
“如果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……”
陈念的语气陡然转冷。
“那我们巨星KtV，恐怕也招待不了这样的客人。”
所有人都被陈念这番话给镇住了。
谁也没想到，他会因为一个服务员的一碗员工餐，说出这么重的话。
这几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，直接下了逐客令。
王老板的脸色，在这一刻变得异常难看。
他想反驳，想说自己是老顾客，在这里消费了多少钱。
可看着陈念那双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睛，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知道，任何辩解在“不尊重人”这顶大帽子面前，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尤其是在这么多同行朋友的面前。
如果今天他真的被巨星KtV“请”出去，那他王某人的脸，可就真的丢尽了。
以后在圈子里，他恐怕会成为一个长久的笑柄。
权衡利弊之下，王老板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。
他端着那个烫手的白瓷碗，一步步走到晶晶面前。
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，他对着晶晶，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对不起。”
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。
“这位小姑娘，刚才是我不对，是我冲动了，我向你道歉。”
晶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，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，躲到了陈念的身后。
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，看向陈念。
她完全没想到，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。
那个不可一世的王老板，竟然真的向她道歉了。
陈念对着她安抚地笑了笑，然后才开口。
他的声音恢复了平和。
“晶晶，王老板已经道歉了。”
“原不原谅，你来决定。”
被维护，被撑腰的感觉，让她鼻子一酸，眼眶又热了起来。
但这一次，不再是委屈的泪水。
而是一种被珍视的幸福感。
晶晶看着面前这个刚才还不可一世，现在却满脸通红的男人，小声地开口。
“王老板，我……我原谅你了。”
王老板明显松了一大口气，紧绷的后背都放松了不少。
晶晶看着他手里的碗，又补充了一句。
“其实……其实你不用给五百块的。”
“五百块不少了。”
“我就是……就是怪你太急了，直接上来就抢。”
这话一出，周围紧绷的气氛瞬间瓦解。
几个看热闹的客人没忍住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。
王老板的脸“腾”地一下，比刚才更红了，简直能滴出血来。
他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老板，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说“太急了”，这脸实在是没地方搁。
他张了张嘴，想为自己辩解两句，找回点面子。
他总不能说自己就是没素质吧。
情急之下，他把手里的碗往前一递，矛头直指陈念。
“这……这能怪我吗？”
“要怪就怪你们老板！”
“谁让他做的这清蒸鲤鱼这么鲜，我这闻着味儿，一时没忍住啊！”
众人闻言，先是一愣。
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。
这个理由，虽然牵强，但偏偏又让人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。
毕竟，刚才那股鲜味，在场的人可都闻见了。
确实馋人。
陈念看着王老板这副甩锅的模样，眉梢微微一挑，倒也没反驳。
这锅，他背了。
晶晶看着手足无措的王老板，又看了看自己口袋里那五百块钱。
她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把那几张被捏得有些发皱的钞票掏了出来。
“王老板，这个钱，我不能要。”
她把钱递了过去。
王老板一看她这动作，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。
“不行不行！这绝对不行！”
他连连后退，避开了晶晶递过来的手。
“小姑娘，我这碗饭都吃了，你这原谅也原谅了。”
“我要是再把钱拿回去，我成什么人了？”
“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？”
他话说得恳切。
今天这人已经丢得够大了。
要是再把这五百块钱拿回来，那真是里子面子全丢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