晶晶端着只剩一碗米饭的餐盘，垂头丧气地往大厅走。
来时的风风火火，变成了回去时的无精打采。
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。
刚回到前台，就看到同事徐令正拿着她的手机，一脸坏笑地看着她。
“哟，我们的大胃王回来啦？”
徐令晃了晃手里的手机，递了过去。
“我就说嘛，肯定是落这儿了。”
“吃得也太快了吧？这才几分钟啊，就干完了？”
徐令探头往她餐盘里看了一眼，果然只剩下一碗白米饭。
“不是吧晶晶，你真吃完了？”
徐令的语气里充满了夸张的哀嚎。
晶晶没有接话，只是默默地把餐盘放到台子上。
然后摊开手掌，露出了那五张被手心汗水浸得有些潮湿的钞票。
徐令的哀嚎声戛然而止。
她的眼睛瞬间瞪圆了。
“五……五百块？”
“晶晶，你发财了？捡钱了？”
晶晶摇了摇头，声音闷闷的。
“后厨应该还有，你快去吧。”
“我的这份……被客人买了。”
“买了？”
“谁啊？谁会买员工餐啊？”
晶晶把刚才在走廊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
徐令听完，先是震惊，随即脸上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。
她憋得脸都红了，最后实在忍不住，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“我的天，晶晶，你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啊。”
“一碗员工餐卖了五百块，你赚翻了啊！”
徐令拍着晶晶的肩膀。
“这可比你上一天班的工资都高了。”
晶晶却一点都笑不出来，她瘪着嘴，一脸的生无可恋。
“可是我没饭吃了。”
“我好饿啊。”
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条鱼，雪白的鱼肉，鲜美的汤汁。
越想越饿，越想越委屈。
徐令看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，总算止住了笑。
“好啦好啦，不逗你了。”
她凑到晶晶耳边，小声地出主意。
“你再去厨房找老板要一份不就行了？”
晶晶的眼睛亮了一下，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。
“不好吧……”
“老板会不会说我啊？”
她可不敢让陈念知道，她把老板亲手做的爱心员工餐给“卖”了。
虽然是被迫的。
“怕什么！”
徐令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她的脑门。
“又不是你的错，是那个王老板硬抢的。”
“你就跟陈老板实话实说，他那么好的人，肯定会再给你做一份的。”
“再说了，这事儿也算是给咱们KtV创收了，陈老板说不定还要表扬你呢！”
徐令的话像是有魔力一样，晶晶心里的那点担忧和害怕，渐渐被说服了。
对啊，又不是我的错。
而且，我真的好饿。
想到这里，晶晶下定了决心。
她拿起刚刚失而复得的手机，揣进口袋里。
“那我……我再去问问。”
“快去快去！”
徐令推了她一把，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。
晶晶深吸一口气，转身又朝着员工通道走去。
这一次，她的目标明确，就是厨房。
然而，她才刚走到通往后厨的走廊，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。
厨房门口，竟然乌泱泱地堵了一群人。
这些人个个西装革履，看起来都是非富即贵的客人。
他们把本就不算宽敞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，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瞧。
嘴里还七嘴八舌地嚷嚷着什么。
“陈老板，求求您了，就给我们做一份吧！”
“是啊陈老板，我们等多久都行！”
“钱不是问题！我出双倍！不，我出五倍！”
一个胖胖的男人挥舞着手里的钞票，情绪激动。
晶晶被这阵仗吓了一跳，脚步顿在了原地，不敢再往前。
她踮起脚，从人群的缝隙里，看到了厨房里的情景。
陈念正站在灶台前，眉头微蹙。
他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头大。
就在这时，陈念的目光穿过人群，似乎看到了什么。
“王老板？”
“你手里那个碗……是我们员工的吧？”
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齐刷刷地转向了被陈念点名的那个男人。
正是刚刚抢走晶晶那碗鱼的王老板。
王老板此刻正被几个朋友簇拥在中间，手里还端着那个深口的白瓷碗，碗里的鱼一口没动。
他脸上的表情，瞬间慌乱了起来。
他怎么也没想到，自己只是端着碗回包厢。
结果还没走到门口，就被同行的几个朋友给拦住了。
大家闻着味儿就围了上来，追问他这鱼是哪道菜，怎么从来没见过。
王老板架不住炫耀的心思，就吹嘘说是陈老板给他开的小灶。
结果一传十，十传百，整个楼层的客人都知道了。
大家纷纷表示不服，凭什么王老板有特殊待遇。
于是，一群人就簇拥着他，浩浩荡荡地杀到了厨房门口。
非要讨个说法，也要吃上这碗清蒸鱼。
现在被陈念当场点破，王老板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。
王老板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和万众瞩目的视线搞得一愣。
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端着的那个深口瓷碗。
碗里的清蒸鲤鱼还冒着袅袅热气，鱼肉的鲜香依旧在勾着人的馋虫。
可现在，这碗鱼却变得有些烫手。
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，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。
“陈老板，这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，一个身影就从人群的缝隙里猛地挤了出来。
是晶晶。
她刚才被人群挡在外面，只听到了陈念的问话，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勇气。
老板看见了。
老板在给我撑腰。
这个念头让她忘记了害怕。
“老板！”
晶晶带着哭腔的声音划破了寂静。
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陈念身边，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。
“他抢我的员工餐！”
她伸出手指，直直地指向王老板，声音里满是控诉。
此话一出，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。
抢……抢员工餐？
一个身家不菲的大老板，抢一个KtV服务员的员工餐？
这传出去也太离谱了。
所有人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王老板，表情精彩纷呈。
刚刚还簇拥着他的朋友们，此刻也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，悄悄拉开了距离。
太丢人了。
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，让陈念和王老板能够直接对视。
晶晶还紧紧拉着陈念的胳膊，小声地抽泣着，诉说着自己的委屈。
“他硬塞给我钱，就把我的鱼端走了……”
“呜呜呜，老板，我好饿……”
陈念低头看了看女孩哭得通红的眼圈，又抬起头，目光平静地落在了王老板的脸上。
他的眼神里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，既没有愤怒，也没有质问。
但就是这种平静，反而让王老板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