姬延将魏冉的发髻缠在矛尖时,对方的指甲正深深抠进城楼的砖缝里。血珠顺着砖纹往下淌,在“函谷关”匾额的阴影里积成小小的水洼。
“说吧,你藏在桃林塞的粮草,到底有多少?”姬延的靴底碾过魏冉的手背,骨节碰撞的脆响让周围的秦兵俘虏齐齐瑟缩了一下。
魏冉梗着脖子啐了口血沫:“姬延,你敢动我?芈太后不会放过你!”
“放过我?”姬延突然笑了,弯腰扯住他的耳朵,“去年你们秦军在宜阳杀了多少周室百姓?今年又扣了我多少商队?这笔账,该好好算算。”他突然提高声音,“赵二,把秦军俘虏里管粮草的带上来!”
片刻后,两个面如土灰的秦兵被拖到魏冉面前。赵二一脚踹在其中一人膝弯:“说!桃林塞的粮仓有多少石米?多少石麦?”
那人哆嗦着刚要开口,就被魏冉厉声喝止:“敢吐露半个字,我诛你九族!”
“我看你是没尝过烙铁的滋味。”姬延从火盆里抽出烧红的烙铁,烙铁头的火光映在魏冉惊恐的瞳孔里,“再嘴硬,就把你这张脸烫成麻子,让芈太后认不出她的好侄子。”
魏冉的喉结剧烈滚动着。他不怕死,却怕毁容——在注重仪表的秦国贵族里,一张疤脸比死更难堪。烙铁离脸颊还有三寸时,他终于崩不住了:“我说!桃林塞有糙米三万石,麦粉五千石,还有……还有五十车盐巴!”
姬延把烙铁扔回火盆,火星溅在魏冉的靴面上:“藏在什么地方?有多少人看守?”
“在……在塞北的石洞里,守兵五百,领头的是我的副将王龁。”魏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“我说了,放我走!”
“放你走?”姬延扯过他的腰带,解下挂着的虎符,“得先去桃林塞‘取’了粮草再说。柳平,带一百亲卫,拿着这虎符去调粮,告诉王龁,魏冉在我手里,敢耍花样就等着收尸。”
柳平接过虎符时,指尖不小心碰到魏冉的手,对方像触电似的缩回,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。姬延看在眼里,突然对赵二说:“把魏冉的甲胄扒了,换上囚服,跟俘虏们一起去搬运粮草——让他也尝尝当苦力的滋味。”
魏冉气得浑身发抖,却被亲卫死死按住,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犀兕甲被剥下来,换上件满是补丁的粗麻衣。当他被推搡着往关外走时,路过的周军士兵纷纷指指点点,有个老兵还啐了口唾沫:“这就是秦国的大贵人?看着还没我家驴壮实!”
笑声里,魏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。姬延站在城楼看着这一幕,突然对史厌道:“记上一笔:周赧王八年,函谷关下,秦相魏冉献粮请降,周军得粮草三万五千石。”
史厌刚动笔,就见韩王的仪仗浩浩荡荡往关里来。领头的韩军校尉翻身下马,手里举着个锦盒:“我王听闻天子大破秦军,特备薄礼相贺,还请天子移步营中一叙。”
姬延挑眉——韩王这时候来,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他对赵二使了个眼色,转身跟着校尉往韩营走,亲卫营的士兵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,手都按在剑柄上。
韩营里果然摆了宴席,案上的烤肉还冒着热气。韩王见姬延进来,立刻起身相迎,手里举着个青铜爵:“姬延老弟,这次多亏了你这强弩,不然我韩国损失可就大了!”
姬延接过爵却没喝:“韩王客气了,联军作战,本就该互相照应。”
“那是自然,那是自然。”韩王干笑两声,突然话锋一转,“不过老弟啊,这秦军献的粮草,是不是该分我们一半?毕竟我韩国出了五千兵力……”
果然来了。姬延放下爵,指尖敲着案面:“韩王怕是忘了,战前说好的,粮草归周军,战利品归韩军。现在秦军的甲胄兵器都归了你们,怎么还惦记粮草?”
“话不能这么说。”韩王身后的相国突然开口,“没有我军牵制秦军主力,你们能顺利夺关?这粮草理当均分!”
“均分?”姬延笑了,“我周军死了三百弟兄,你们韩军死了多少?加起来不到五十吧?凭什么均分?”他突然提高声音,“赵二,把秦军的伤亡名册拿来,让韩王看看!”
赵二应声而去,很快捧着竹简回来。姬延一把将竹简摔在案上:“自己看!我军斩首秦军两千,你们斩了多少?八十七!这点功劳,也配要一半粮草?”
韩王的脸顿时挂不住了,拍案而起:“姬延!你别给脸不要脸!函谷关本就是韩秦边境,这粮草也该有我们一份!”
“哦?韩王是想抢?”姬延也站了起来,手按在剑柄上,“那就试试,看看是你们的盾兵硬,还是我的强弩利!”
帐外突然传来甲胄碰撞声,亲卫营的士兵和韩军侍卫拔剑对峙,气氛瞬间剑拔弩张。韩王看着姬延眼里的狠劲,突然想起函谷关前秦军被射成筛子的惨状,气焰顿时矮了半截。
“老弟息怒,息怒。”他干笑着摆手,“我就是随口一说,何必当真?”
“我可当真了。”姬延盯着他,“粮草可以分你们五千石,但有条件——你们得派三千人,帮我们守住桃林塞,直到我军在此地站稳脚跟。”
韩王眼珠一转,五千石粮草换三千人驻守,稳赚不赔!他立刻点头:“成交!我这就调兵!”
姬延心里冷笑——桃林塞地势险要,正好让韩军当挡箭牌,挡住秦国可能来的反扑。他端起青铜爵一饮而尽,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,在脖颈的喉结上滚成水珠。
回到函谷关时,柳平正好押着粮草回来。三十辆粮车在关前排成长队,麻袋上的“秦”字被划掉,改成了“周”字。王龁被捆在最前面的车上,脑袋耷拉着,显然是被打服了。
“陛下,这王龁嘴硬得很,打了二十鞭子才肯带路。”柳平递过一本账册,“粮草数目跟魏冉说的一样,还搜出了十箱青铜剑,都是秦军的新铸兵器。”
姬延翻了两页账册,突然指着其中一笔:“这‘硝石十车’是怎么回事?秦军囤这么多硝石做什么?”
柳平脸色一变:“不好!他们想做炸药!我在密道里见过秦谍用硝石配火药,威力比火油还大!”
“把硝石全搬到军械库,派专人看守,不许任何人碰。”姬延的声音沉了下来,“魏冉这老狐狸,是想留一手啊。”
正说着,史厌匆匆跑来,手里举着块帛书:“陛下,赵国和魏国派使者来了,说想跟咱们结盟,共抗秦国!”
姬延接过帛书,上面的字迹谄媚得很。他突然想起历史上的“合纵”——六国总是在秦国太强时抱团,稍一缓和就互相拆台。这次若答应结盟,怕是会被当成挡箭牌。
“告诉赵魏使者,结盟可以。”姬延对史厌道,“但他们得出兵出粮,各出五千人,一万石粮,少一粒都不行。”
史厌有些犹豫:“会不会太苛刻了?万一他们不肯……”
“他们会肯的。”姬延望着关外的官道,“秦国刚吃了败仗,正是他们趁机捞好处的时候。不出三天,他们就会把人送来。”
果然,两天后,赵魏联军就到了函谷关下。赵国将领赵奢是个急性子,刚见面就拍着姬延的肩膀:“天子老弟,早听说你手段厉害,这次可得带我们好好打几场胜仗!”
魏国将领庞涓则稳重些,拱手道:“天子若有差遣,魏国万死不辞。只是……这秦军的粮草,是不是也该分我们一份?”
又来了。姬延心里叹气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粮草可以分,但得等打了胜仗再说。现在,咱们先合计合计,怎么把秦军赶回河西去。”
他让人铺开地图,指着河西的少梁城:“这里是秦军的粮仓,守军不多。赵将军带五千人佯攻河东,吸引秦军注意力;庞将军带五千人抄小路,直取少梁;我带亲卫营居中策应,如何?”
赵奢立刻叫好:“好主意!就这么办!”庞涓也点头同意,眼里却闪过一丝算计——他想趁机摸清周军的虚实。
姬延看在眼里,突然对柳平道:“把那十箱青铜剑拿出来,分五箱给赵魏联军,就当是‘见面礼’。”
柳平一愣,还是照办了。赵奢摸着崭新的青铜剑,笑得见牙不见眼:“天子果然大方!我这就去准备!”
等两人走后,柳平忍不住问:“陛下,那剑是秦军最好的兵器,分给他们太可惜了。”
“可惜?”姬延笑了,“那些剑的剑脊都做了手脚,看似锋利,实则脆得很,砍三刀就会断。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,想占便宜,得付出代价。”
夜幕降临时,函谷关的灯火比往日亮了许多。亲卫营在分发新缴获的秦军甲胄,韩军在桃林塞忙着筑营,赵魏联军的帐篷在关外连成一片。姬延站在城楼,看着这看似热闹的景象,突然觉得眼皮跳得厉害。
“史厌,”他低声道,“派人盯紧韩王和庞涓,我总觉得他们没安好心。”
史厌刚点头,就见关外传来一阵骚动。赵二跑上来,手里举着个首级:“陛下,抓到个秦国密探!他说……说魏冉在营里联络旧部,想今晚劫狱!”
姬延眼神一凛:“来得正好。赵二,把魏冉转到我帐外的囚车,故意留个空子让他逃。柳平,带五十人在帐外埋伏,等他的旧部来了,一网打尽!”
夜色渐深,囚车的铁链突然发出“哐当”一声轻响。魏冉蜷缩在车里,耳朵却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——他安排的人,该来了。
果然,三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摸到囚车旁,用短剑撬开锁。“相爷,快走!”
魏冉刚钻出囚车,就听见一声哨响。火把瞬间亮起,柳平带着亲卫围了上来,箭弩齐刷刷对准黑影。
“魏冉,你这招调虎离山,太嫩了。”姬延从帐里走出来,手里把玩着魏冉的虎符,“你以为我不知道,你真正的目标是军械库的硝石?”
魏冉脸色煞白,转身想跑,却被赵二一脚踹倒。黑影们还想反抗,被亲卫们三下五除二捆了起来,嘴里塞着布团,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。
“把他们和魏冉关在一起,”姬延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明天一早,当着所有俘虏的面,斩了!”
魏冉的惨叫声在夜空里回荡,惊飞了城楼上的夜鸟。姬延望着河西的方向,那里的夜空一片漆黑,却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。他知道,魏冉只是开始,真正的较量,还在后面。
“陛下,赵奢派人来问,明天何时出发?”史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姬延回头,灯火在他眼里跳动:“卯时三刻。告诉赵奢,让他多带些旌旗,动静越大越好。”
史厌应声而去。姬延摸出怀里的特种兵军牌,指尖抚过上面的划痕——那是前世执行任务时留下的。他突然觉得,这战国的夜晚,和基地的演习场很像,都充满了未知和危险,却也让人热血沸腾。
亲卫营的巡逻队唱着周室的歌谣走过,歌声里带着少年人的朝气。姬延靠在城楼的栏杆上,看着他们的背影,突然笑了——不管前路有多少算计和阴谋,只要身边有这些弟兄,他就敢往前闯。
卯时三刻的鼓声响起时,函谷关的大门缓缓打开。赵魏联军的旗帜在晨雾里招展,赵奢的嗓门比鼓声还响:“儿郎们,随我杀去河东!”
姬延看着他们的队伍消失在山道尽头,突然对柳平道:“该咱们动手了。记住,少梁城的粮仓要抢,秦军的工匠也要抓——咱们的强弩,还得改良改良。”
柳平笑着点头,眼里闪着兴奋的光。亲卫营的士兵们早已整装待发,甲胄上的霜花在晨光里闪着冷光。姬延翻身上马,长槊往地上一顿:“出发!”
马蹄声在函谷关的山道上响起,像一阵惊雷,劈开了清晨的寂静。姬延知道,这一仗打赢了,周室的声威就能传遍三晋;打输了,就可能万劫不复。但他不怕——特种兵的字典里,从来没有“退缩”两个字。
少梁城的轮廓在前方渐渐清晰,姬延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。魏冉,韩王,庞涓……你们的算计,都该收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