传令兵离开后，艾琳没有坐下。她走到桌边，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，然后合上记录簿。窗外天色已暗，宫灯一盏盏亮起，廊道上有脚步声来来回回。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，对守在门边的女官说：“去请谋士过来，就说我有要事商议。”
女官点头退下。不到一刻钟，谋士走进议事厅，衣袖微皱，脸上带着风尘之色。他行礼后站定，等艾琳开口。
“胜仗打完了。”艾琳看着他，“可百姓的日子才刚开始恢复。我们不能只守住墙，还要修好屋。”
谋士点头。“您说得是。现在最紧要的是稳住人心。”
“我列了三件事。”艾琳走到地图旁的长桌前，“第一，伤员救治。王宫药库立刻开放，城中所有医者由政务厅统一调派，分成五队，按区域包干。优先治平民，尤其是老人和孩子。”
“需要文书吗？”谋士问。
“我已经签了令。”艾琳从案上拿起一块铜牌递过去，“凭这个可以直接取药。另外，凡参与救治的医者，免三年赋税，家属可领双份口粮。”
谋士接过铜牌。“这事我能盯。”
“第二，设施修复。”艾琳指向东城区的位置，“民居、粮仓、水渠这三样先修。工程官已经去了现场，明天一早报损毁清单。王宫这边能拖就拖，材料不够时，优先给百姓用。”
谋士记下要点。“第三呢？”
“第三，审判。”艾琳声音沉了些，“抓到的侍从，一个都不能少审。司法官今晚就开始提审，按行为轻重分类。公开审理，允许百姓旁听。不许动私刑，也不许压案。”
谋士抬头。“您想让所有人看到过程？”
“对。”艾琳说，“他们做了什么，该怎么罚，大家都要知道。这不是为了出气，是为了让人明白规矩还在。”
两人沉默片刻。谋士开口：“还有几件事，我想提一下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第一，宫廷人事得查一遍。这次叛乱的人能在宫里藏这么久，说明审查有漏洞。我建议设一个内务监察司，专管宫人背景核查和日常行为记录，定期轮岗，防勾结。”
艾琳想了想。“可以。三日内成立筹备组，你牵头。”
“第二，受灾的村子需要抚恤。”谋士翻开随身带的册子，“东塔山谷附近的三个村被波及，房子烧了，地也没种上。我提议发种子、口粮，两年内免赋税。”
“名单什么时候能出来？”
“五日内。”
“那就五日内定好。”艾琳说，“每人加发一条毛毯，天快凉了。”
“第三，民兵。”谋士继续说，“这次敌军能摸进来，是因为外围没人预警。我建议把城郊的青壮编成民兵队，平日训练，战时动员。装备由国库出，指挥归禁军统管。”
艾琳点头。“十日内举行第一次演练。你拟个章程，明日送我过目。”
谋士应下。他又补充：“这些事要快。慢一步，人心就松一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艾琳走到窗边，望了一眼宫外的方向，“越快越好。”
她转身下令：“现在就办。药库那边，半个时辰内必须有人驻守；工程官天亮前交评估报告；司法官今晚开始录供词。所有进展，每两个时辰报一次。”
谋士走后，艾琳坐回案前。文书官陆续送来各地消息。她一边看一边批注，手指在纸页上划过，留下一道道墨痕。
半夜时分，一名宣谕使进来汇报：“东城区的医队已经到位，三十名大夫分到了五个点，伤员正在处理。”
“有没有人没安排到？”
“只剩西巷口一位老妇，腿摔断了，没人敢动她。”
艾琳起身。“为什么？”
“她说怕进宫医馆会被抓。”
艾琳沉默两秒。“我亲自去。”
她披上外袍，带两名亲卫出了宫门。街道安静，只有几盏灯笼挂在屋檐下。一行人走到西巷，看见那间低矮的屋子门口围了几个人。艾琳走上前，屋里传出呻吟声。
她推门进去。老人躺在草席上，腿肿得发亮。一名年轻女子跪在一旁，手里攥着布条。
“我是艾琳。”她说，“你的伤会治。”
女子抬头，眼里全是泪。“他们说你们抓人……”
“我不抓病人。”艾琳对身后说，“叫医官进来，马上处理。”
医官很快赶到，开始包扎。艾琳站在一旁看着，直到伤口固定好才离开。
回宫路上，她对亲卫说：“明天起，每个救治点贴告示，写明‘自愿就医，绝不追究’。再派宣谕使挨家通知，特别是老人独居的户。”
亲卫记下命令。
第二天上午，抚恤名单初稿送来了。艾琳一页页看过，发现有两个村子没列入。
“为什么漏了这两个？”她问文书官。
“回报说那里没人受伤。”
“派人再去查。”艾琳说，“没受伤也受影响。田荒了，路断了，一样要帮。”
中午时，司法官送来首份供词。三名侍从承认传递情报，一人供出联络暗号。艾琳看完，下令：“明天公开审理，地点设在市政厅前广场。让百姓都能看见。”
下午，工程官报告：东城区两处民居已开工修缮，粮仓地基清理完毕，明日运料。
艾琳在图纸上画了个圈。“这里加个排水沟，雨季快到了。”
傍晚，宣谕使带回消息：部分偏远村庄还不知道抚恤政策，有人以为被忘了，已经开始抱怨。
艾琳立刻召见传令组。“所有政令从现在起双轨传达。书面文件送到的同时，必须有宣谕使上门说明。每个村至少来两个人，当面讲清楚。”
她亲自写了《告子民书》，用最简单的字句说明战后安排。最后一句是：“你们没被忘记，我也不会停下。”
文书官连夜誊抄，送往各村。
深夜，艾琳仍在议事厅。烛火跳了一下，她抬手扶了扶额角。门外传来脚步声，女官捧着一叠纸进来。
“这是今日各处汇总。”
艾琳接过，一份份翻看。医队覆盖率达九成，修缮进度正常，审判流程已准备就绪。
她放下纸张，拿起笔，在本子上写下：“内务监察司，三日组建；灾后抚恤，五日核定；民兵演练，十日举行。”
写完，她合上本子，抬头看向门外。走廊尽头仍有文书进出，灯火未熄。
她站起身，走到窗前。宫墙之内，各处房舍亮着灯。有人还在走动，有人还在做事。
她轻声说：“这才算……真正赢了。”
这时，一名文书官匆匆进来，手里拿着一封刚到的信。
“北营工地说，石墙主体已完成，明天午时前能封顶。”
艾琳接过信，看了两眼。
她正要开口，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