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琳走进营地时,天刚亮。她没有去主帐,而是直接拐进后侧的物资库房。两名亲卫跟在后面,驴车停在门口,麻袋和皮筒被迅速搬进内间。她亲自锁上铁柜,钥匙贴身收好。
她从包里取出那块锈蚀的箭头铁片,放在桌上。老兵张七正在清点昨日哨岗日志,看到东西愣了一下。
“这玩意儿,”他拿起来翻了翻,“昨天东口巡逻队交上来一块,前天西林小队也捡到一片。”
艾琳盯着他:“都是这个?”
“一模一样。”张七点头,“制式压痕、边缘切角,是邻国兵工厂的老型号。咱们这儿没人用这种。”
艾琳沉默片刻,叫人取来十天内的人员登记册。纸页摊开,她一页页翻看。外来者不多,大多是周边村落送粮送柴的平民。但一个名字反复出现——李三,报的是南坡木材商,四次进出都赶在军事会议前后。
她问文书官:“这个人住哪儿?”
“登记的是灰岩镇东街十七号。”
艾琳派人去查,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。灰岩镇根本没有东街十七号,那位置是一片废屋。
她立刻召来两名心腹士兵,低声吩咐几句。一人去调换岗哨名册,另一人去各驻防点巡查布防变动情况。
傍晚前,第二份报告送到她手上。东侧了望塔昨夜临时增派两人值守,理由是“预防野兽出没”。可当天夜里根本没人上报野情,而且这次调整并未下达正式命令。
艾琳翻开当日值班表,替补哨兵叫陈九,背景资料由副哨长代填,没有指纹印泥,也没有担保人签字。更奇怪的是,矿道队伍返回那天,有人看见他在山坡高处站着,一直望着归途方向。
她把名字记下,没声张。
第二天清晨,她下令暂停所有集体会议。重要指令改为分批口头传达,每组不超过三人,地点不固定,时间随机。她亲自去北营、西哨、粮仓走了一圈,观察各队反应。
大部分单位按原节奏运转。只有东了望塔,在她传话后的半个时辰内,悄悄把夜巡时间提前了两刻钟。这个细节没人报备,也没人记录。
艾琳回到指挥帐,坐在灯下写了一份行军计划。纸上写着:主力将于三日后移防北谷,集结兵力突袭敌后粮道。她画了简单地图,标出路线和时间节点。
这份文件她故意放在桌角,没盖章,也没锁进柜子。中午时,她让一名传令兵拿着它去酒棚找文书核对数据。那人进去不久,就把地图“不小心”落在了桌上,自己跑去打水。
艾琳早已安排好。一个伪装成醉汉的士兵靠在角落喝酒,眼睛一直盯着门口。不到一刻钟,有个身影溜进来,快速扫了一眼桌上的纸,又退了出去。
醉汉尾随一段距离,看清那人穿着普通民夫衣服,进了东区一间空屋。
艾琳收到消息,仍不动声色。她重新起草了一份真正的部署方案,内容完全不同,只交给四个核心手下看过,并要求他们当面销毁草稿。
当晚,她启用新的密语系统。所有敏感信息必须用指定编号代替地点和行动代号。比如“北谷”称为“七号”,“突袭”称为“破灯”。这套规则只口头传达给可信之人。
她还下令,今后任何文书交接必须有双人在场,且由值岗军官签字留底。单独接触文件的行为将被视为可疑。
半夜,她在帐中坐着,面前摆着两张图。一张是假的,上面标记着三天后的大规模调动;另一张是真的,写着当前防线微调和游侠小队轮替任务。
灯芯噼啪响了一声。
她抬起手,轻轻掐灭了火苗。黑暗中,她的手指仍按在剑柄上。
外面传来轻微脚步声,是换岗的士兵。她听见两人低语几句,然后走远。
她重新点燃灯火,把假地图卷起来,放进外层木盒。盒子不上锁,就放在显眼位置。
她知道,那个人会来的。
只要他动这张纸,就会暴露。
她写下最后一道命令:从今晚起,东区空屋周围增设暗哨,夜间每半个时辰换一次位置,不得使用固定口令。
命令交出去后,她坐回原位。
帐外风很轻,没有树叶晃动的声音。远处了望塔的火光稳定地亮着。
她盯着那盏灯,一动不动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三更天,一道黑影从东区屋檐下滑过。他贴着墙根移动,避开主路灯光,直奔指挥帐后窗。
窗没关严,留了一条缝。
他探头看了一眼,确认帐内无人,迅速翻窗而入。
落地时踩到一块松动的地板,发出轻微响动。他僵住,等了几秒,见无反应,才继续向前。
桌上有个木盒,他打开,抽出里面的图纸,借着月光扫视内容。
就在他准备离开时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他转身想躲,却发现帐帘被人从外面拉紧了。
帐内光线骤暗。
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变得急促。
外面的人没有进来,只是站在门口,静了一会儿,然后转身离去。
他松了口气,正要从后窗逃出,却发现窗框不知何时被铁钉封死。
他猛地回头。
灯突然亮了。
艾琳坐在桌边,手里握着短剑,目光直直地看着他。
“你是陈九,还是李三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