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琳的手指紧紧扣住令旗杆,指尖因用力而发白。她站在西线山脊最高处的一块岩石上,双眼盯着枯河谷入口。风从谷底吹上来,带着泥土和铁锈的味道。传令兵刚跑过来报告:“最后一组伏兵已就位。”她没有回头,只是微微点头。
敌军前锋已经通过了绊索区,但主力队伍仍停在谷外。重装步兵列成三排,盾牌在前,长矛斜举。他们走得极慢,每一步都像是试探。几匹战马在队伍前方来回走动,踩过泥地,确认是否松软。
艾琳知道他们在找陷阱。
她抬起手,令旗缓缓扬起一半,又停住。现在动手,只会惊走敌人。她必须等更多人进来。
她转身对身侧的轻骑兵队长说:“带人去北坡,扬尘,喊杀声要大。”
轻骑兵立刻领命而去。不到片刻,北面山坡腾起一片尘土,马蹄声杂乱响起,有人高喊:“援军到了!杀啊!”声音在山谷间回荡。
敌军主将果然反应剧烈。他挥手下令,全军加速前进,命令传得极快。重装部队开始跑步推进,马队紧随其后,阵型略显混乱。
就在第一队骑兵踏入预设泥沼区的瞬间,地面塌陷。两匹马直接陷进坑里,嘶鸣着挣扎。滚石从上方山壁轰然砸落,正中队伍中部。一块巨石砸翻一辆粮车,火油桶破裂,火星溅出,干草堆瞬间燃起。
艾琳猛然挥下令旗。
“放箭!”
四面山坡同时射出箭雨。火矢划破晨雾,落在敌军队列中。浓烟迅速升腾,遮住视线。尖桩阵已在退路上封死,敌军无法后撤。
弓手轮番射击,一组射完立即蹲下换下一组。投石机在高地处发动,石块砸向密集人群。一名敌兵试图组织反击,刚举起旗帜,就被一箭穿喉。
艾琳盯着战场中央。敌军开始慌乱,但仍有人试图结盾墙。七名士兵背靠背围成一圈,挡住上方落石。另有两人拖着伤员往侧边移动,想寻找突破口。
她吹响铜哨。
短促两声。
两名亲卫立刻持令旗冲下山脊,直奔游侠埋伏点。其中一人高喊:“退回原位!不准出击!”
原来有三名游侠见敌军混乱,擅自冲出高地,想抢头功。他们刚接近谷底,就被敌方弓手发现。一支冷箭射中一人肩膀,另一人摔倒在地。
亲卫赶到时,三人已被逼到死角。亲卫挥刀挡开飞箭,掩护他们退回山坡。游侠首领亲自押人回去,脸上无光。
艾琳没说话。她改下令给弓手:“集中压制左翼,不让他们聚拢。”
弓手调整位置,五人一组,专射试图集结的敌兵。只要有人举起武器指挥,立刻就有三支箭同时射来。
与此同时,雇佣兵从侧后包抄成功。他们绕过一段陡坡,突入敌军后勤队。一辆运甲车被掀翻,十几副重甲散落泥中。敌军传令兵被砍倒两人,信号中断。
一名敌将骑黑马欲突围。他冲向南侧缺口,挥刀连斩三人。眼看就要冲出,头顶滚石落下,正中马头。战马当场倒地,将他甩出数米。他挣扎起身,还没站稳,又被第二块石头击中背部,趴在地上不动了。
群龙无首,敌军彻底崩溃。
有人扔下武器,跪地求饶。有人转身往回跑,却被自己人撞倒踩踏。更多人被困在火圈中,浓烟呛得睁不开眼。
艾琳抽出佩剑,对身边精锐步兵说:“下山清剿。”
她带头走下山坡。脚踩在碎石与血泊中,发出咯吱声响。沿途有敌兵举手投降,她下令绑缚看管。发现藏在车底的伤兵,也命人抬出救治。
战斗持续半个时辰。
当最后一股抵抗被扑灭时,太阳已升起。战场上满是尸体、断矛和烧毁的车辆。俘虏被集中关押在一处空地上,由二十名士兵看守。缴获的粮车共有十一辆,武器堆成小山。
艾琳登上一辆完整的战车,站得高些。她抽出佩剑,插在车板中央。
“所有人停下!”她声音不大,但足够清晰,“所有战利品归公,谁敢私藏,按军法处置。”
正在争抢皮甲的一名士兵立刻松手,退回队列。另有一人正往怀里塞箭袋,也被同伍拽住。
她扫视全场:“今日之胜,不是哪一个人打的。是每一个守住位置的人,是每一支准时出发的队伍,是每一箭射出去的命换来的。”
士兵们安静下来。
“现在听令:
第一,俘虏全部收押,重伤者送医;
第二,物资分类登记,箭矢、铁器、粮食分开堆放;
第三,敌军帅旗找出,当众焚烧。”
命令传下去后,现场迅速有序起来。有人搬来敌军主旗,黑底红边,上面绣着邻国徽记。艾琳亲手点燃火把,扔在旗帜上。
火焰腾起那一刻,全场爆发出吼声。
欢呼声一波接一波,有人跳起来挥拳,有人抱住同伴大笑。一名老步兵抹了把脸,不知是汗还是泪。
艾琳站在战车上,看着眼前景象。她的披风沾满尘土,右袖口撕裂,肩部旧伤隐隐作痛。但她站得很直。
亲卫递来水袋,她摇头拒绝。转头问文书官:“伤亡名单出来了吗?”
“正在统计,初步报上来阵亡十七人,伤四十三人,多数为轻伤。”
她点头:“阵亡者名字记清楚,家属优先安置。伤员马上安排治疗。”
文书官记下命令离开。
这时,一名游侠快步走来,手里拎着一个染血的皮囊。他敬了个礼:“缴获的指挥令符,在那名敌将尸体旁找到的。”
艾琳接过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三枚铜制令牌,刻有不同编号。她收进口袋,说:“交给文书存档。”
游侠应声离去。
她走下战车,走到俘虏区查看。几名敌兵低头坐着,神情麻木。看到她走近,有人悄悄抬头,又迅速低下。
她问看守队长:“审讯准备好了吗?”
“随时可以开始。”
“先关两天,统一问话。不要动手,只问情报。”
“明白。”
她转身走向物资堆放点。铁匠正在清点兵器,见到她便汇报:“完好长矛四十七根,可用弓二十三张,箭矢约九百支。铁甲残件能修的有十八副。”
她听完,说:“分三份,一份补给前线,一份存库,一份应急。”
铁匠记下。
她又去看粮车。打开第一辆,里面是小麦和豆子,保存良好。第二辆装的是盐和干肉。第三辆……她掀开帘布时动作一顿。
这辆车底部铺着厚木板,边缘有新凿痕迹。她伸手敲了敲,声音空洞。
她叫来两名士兵:“撬开。”
木板被卸下,露出下面藏着的三个密封陶罐。打开一个,里面是粉末状物,灰白色。
她用手指蘸了一点,搓了搓。质地细腻,无味。
她皱眉,低声说:“这不是粮食。”
士兵问:“要不要送去检验?”
她点头:“单独存放,不准任何人碰。”
其余两罐也一样。总共九罐,每罐约十斤重。
她让人把车推到隔离区,亲自监督封存。
这时,莱恩派来的联络兵赶到。他是步行来的,满脸汗水:“霍瓦德队长问战况如何,是否需要支援清理战场。”
艾琳答:“告诉莱恩,战斗结束,我们控制全局。让他派人接管东线防务,防止残敌反扑。”
联络兵记下,转身就走。
她回到战场中央,站在那堆燃烧的旗帜旁。火已快熄,只剩黑灰在风中打转。远处,士兵们正合力抬起一辆翻倒的攻城车。
她抬起手,看了看令旗。旗面卷边,杆身有划痕,但还能用。
她把它插回身边地上。
风吹过,旗角轻轻晃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