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书刚磨好墨,艾琳笔尖悬在纸上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一名亲卫低声禀报:“东谷、山道的使者到了,还有西林和北岭的也来了人。”
艾琳放下笔,整了整衣襟起身。她走出主厅,看见七名使者已站在广场上,有穿粗布斗篷的,也有披着皮毛短袍的。她迎上前去,一一招呼,请他们入厅。
厅内早已摆好长桌,桌上放着茶碗和干果。艾琳亲自提壶倒水,热气升腾。她坐下后开口:“前几日边界不太平,让大家担心了。现在事情过去了,我想当面说一声——我们不想要争斗,只想要安稳种地、好好过日子。”
东谷的小管事点头:“我们看到你们收容逃民,还分地给耕户,这做法站得住脚。”
山道的巡守头领也说:“避兽墙图纸我们带回去试了,确实有用。今天来,是想谈个长久办法。”
艾琳从案下取出两张羊皮纸,推到他们面前:“这是互不侵犯协议的草稿。我们承诺不开战端,也不抢你们的地。你们若愿意,我们可以每月开放一次盐铁交易,匠坊也可以派工匠帮你们加固围墙。”
两人传阅文书,片刻后点头。文书当场誊抄两份,加盖村印。东谷和山道的代表按下手印,协议成立。
其余几方使者看着,有人露出笑意,也有人低头不语。
北岭来的中年男子忽然问:“你们占了哈德森家的荒地,他没派人来讨?”
艾琳答:“那地多年荒废,无人耕种。我们开荒时没动他的宅子,也没伤他的人。小贵族已被送走,东西全还了。我们打的是想断我们生路的人,不是为了夺谁的权柄。”
那人没再说话,但眼神松动了些。
午后的阳光照进厅堂,尘粒在光里浮动。又有三批人陆续到来,都是周边小村落派来的联络者。艾琳一一接待,送茶递粮样,讲明耕作进度和库存余量。她拿出一张新绘的图卷铺在桌上:“这是新开垦的十亩熟地,目前已种下冬麦。伤亡保障、种子供给这些政策都已落实,欢迎更多人来种。”
一位来自西林的老者叹气:“我们那边也有流民,不敢收,怕惹祸。”
艾琳说:“我可以派人去教怎么建围栏、怎么轮作。只要不偷袭、不设卡,大家都能活得好。”
老者沉吟许久,终于答应派十人前来学习耕种技术。
晚宴开始前,艾琳发现一名随员始终坐在角落,不碰食物,也不参与交谈。他胸前挂着商队腰牌,却对市集规则问得太多,尤其关心弓手人数和夜巡排班。
她不动声色,命亲卫记录此人言行。
饭后,众人闲坐喝茶。艾琳忽然说道:“我知道外面有人说我们强征劳役、苛待俘虏。今天我想请一个人来说句话。”
她朝门口招了招手。
一位满脸风霜的老农走进来,手里拄着拐杖。他是南坡逃出来的,左腿受过伤,被安置在村西的棚屋里。
“我叫赵五,原是南坡农户。”他声音不大,但清楚,“家里断粮三天,领主要我们打仗,我不肯,被打了一顿。逃出来那天,倒在路边,是他们把我抬回去的。”
他停了一下:“给了我半亩地,三斗粮,还请医妇看了腿。我现在能走能干,下个月就要下田。”
厅内安静下来。
角落里的随员猛地站起,端起茶碗一口喝尽,随即告辞离席。
艾琳没有阻拦。
第二天清晨,使者们陆续递交回函。多数表示愿保持往来,部分提出具体交换需求:柴薪换陶器、兽皮换铁钉等。艾琳安排匠坊登记清单,准备履约。
正午时分,一名北方岭地的使者走入主厅。他穿着深灰长袍,袖口绣着一道银线。
“我们提议共治荒原。”他说,“你们开的地,我们出人管。收益五五分,如何?”
艾琳摇头:“地是我们一寸一寸开出来的,工分记在每个人头上。现在每户都有契书,不能共治。”
那人冷笑:“你以为没人盯着你?迟早有人要收回这片土。”
艾琳站起身:“这片土归耕者所有。谁来种,谁就有份。我不让,谁也拿不走。”
对方拂袖而去。
艾琳转身对文书说:“把疆域图画好,贴到外墙去。标明已定界的村子、市集位置、水源路线。”
文书领命而去。
傍晚,主厅外墙上挂起一幅大图。村民路过纷纷驻足观看。有人指着上面的名字念出来:“黑土原”“东堡旧址”“北岭新屯”。
艾琳站在厅内窗前,看着人群议论。
她回头对文书说:“设立‘使节接待日’,每月初八开放议政厅,听各方诉求。写成条文,明天就贴出去。”
文书记下。
天色渐暗,油灯点亮。艾琳面前堆着十几封回信草稿。她拿起一份修改,写完后交给亲卫送去。
又过了一会儿,她让人取来一批新编的织布技法图纸。这是村中妇女总结的经验,画得简单明了。
“送去西林那位老者的随从,就说这是我们答应的第一件礼物。”
亲卫接过图纸离开。
艾琳揉了揉眉心,低头看桌上未批完的文件。窗外传来敲打声,有人在搭彩棚,为即将到来的节庆做准备。
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疆域图,烛光映在“黑土原”三个字上。
片刻后,她对文书说:“明日召集各屯长。”
话音落下,笔尖滴下一滴墨,落在纸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