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琳吹灭油灯,推开武器库的门。天刚亮,风带着凉意。她手里还握着那块刻满问题的木片,指节发白。她没回屋,也没喝水,直接走向村口高地。
太阳升起来,照在她的背上。她展开一张用炭笔画过的羊皮纸,铺在地上,用石块压住四角。这是她昨夜画的山村地形图,标了坡道、林带、水源和几处关键隘口。
她拍了下手掌。
“分组。”她说,“石障组去北坡,陷坑组跟老李走东谷,哨岗组上高台。”
村民们围上来。有人拎着铁镐,有人扛着木桩。彼得从旁边跑过来,看了眼地图。
“三组人,每组一个带队。”艾琳指着三个方向,“北坡由猎户王领,他知道哪里土硬;东谷老李走过二十年,不会错;西崖我亲自去。”
她弯腰捡起一根树枝,在地上划出一条线。
“陷阱间距八步,太近浪费,太远漏人。陷坑深五尺,底插尖木,上面盖草和薄土。绊索离地一尺,用藤蔓缠树,别用麻绳——容易断。”
石障组开始搬石头。有人抬不动,两人合抬。一块大石滚到坡边,卡住。艾琳走过去,伸手推了一把,石头落下,砸进沟里。
“再放两块,形成斜角。”她说,“敌人冲过来,会撞上第一块,绕行时被第二块挡住,第三块后面藏人。”
她转身看向陷坑组。几个人正挖坑,动作慢。她蹲下,用手丈量深度。
“再挖一尺。”她说,“昨天训练时你们记住了格挡和撤步,现在记住——坑要是塌了,死的是自己人。”
有村民问:“万一下雨?”
“雨水冲刷的路线不能挖。”她站起来,“那边斜坡有沟痕,水一来就软,坑没用还会淹自己。”
她带着这组人往侧移十步,重新定位置。泥土颜色变深,踩上去结实。她点头。
“就这儿。”
她又教他们怎么用烧焦的木桩插在周围,摆成乱序方阵,像雷区标记。远处看,黑桩林立,没人敢轻易靠近。
太阳升高,空气变热。她走到东侧山脊,发现一片密林挡住了斜谷入口。站在这里,看不见下面有没有人上来。
她抬头看树。一棵老橡树斜长出去,枝干粗壮。她攀上去,踩着枝杈往上爬。视野一下子打开。
斜谷口空着,但地面有新脚印。她跳下树,叫来彼得。
“砍两棵枯松。”她说,“架在岩台上,搭个了望台。”
彼得带人动手。两棵树倒下,横架在两块巨石之间,用藤条绑牢。艾琳让两个眼力最好的少年上去,一人拿铜铃,一人握烟筒。
“看见动静,摇铃。”她说,“一响是集结,双响是急报。烟筒点火,白天冒白烟,晚上点红火。”
她在了望台下布了一圈草人,披上旧甲,手里拿矛。夜里让人提火把来回走动。
“敌人看到,以为我们重兵驻守。”她对彼得说,“真正的防线不在地上,而在敌人心里。”
彼得点头,记下安排。
中午过后,她召集所有人到校场边缘。这是最后一次演练。
“我来模拟敌先锋。”她说,“突然出现,直扑左翼。”
她藏进林子,等了几息,突然吹响骨哨。
哨音尖利。
了望台上的少年立刻摇铃。一下。鼓手敲响牛皮鼓。各组开始列阵。
但弓手还没到位,近卫队已经举盾前冲。中间脱节,阵型拉成一条线。
艾琳走出来,站在空地中央。
“错了。”她说,“顺序是哨音→旗语→鼓点→列阵。旗语没打,你就动?谁下的令?”
没人说话。
她指着弓手队长:“你该在听到第一声铃后,确认信号,再传鼓点。你没等,他们就乱了。”
她重新讲一遍流程。每个人负责哪一环,都说清楚。
“再来一次。”
她再次躲进林子。这次,她等得更久。
骨哨响起。
铃响一声。旗语兵举起红布左右晃。鼓声三响。弓手迅速就位,盾阵推进,陷坑组点燃油罐备用。
从警报到列阵,不到七息。
艾琳走上高台。整条防线铺开眼前。北坡石垒交错,东谷陷坑覆草,西崖滚石堆叠,油罐藏在石缝,引火绳连着绊索。
她手里拿着新刻的木牌。刀痕清晰。
“东谷双铃,夜燃三炬。”她把木牌交给彼得,“传下去,轮守按这个来。”
彼得接过,转身去安排。
太阳偏西,影子拉长。艾琳沿着防线走最后一遍。她检查每一处绊索的松紧,每一道障墙的稳固。
她走到主障后,停下。
前方山谷安静。风吹过草尖,发出沙沙声。她站着没动。
远处地平线没有动静。
她左手无意识扶了下右肩。那里有旧伤,最近常隐隐作痛。但她没皱眉,也没揉。
她盯着斜谷入口。那是盲区所在,现在已被了望台覆盖。草人还在,火把未点。
她想起早上那个挖坑的村民,脸发白,差点晕倒。她让他脱甲休息,后来他主动加练了一轮。
现在所有人都在岗位上。
她听见身后脚步声。彼得走来,站她旁边。
“都好了。”他说。
她没回头。
“敌人会来。”她说,“不是今天,就是明天。”
彼得没接话。
她抬起右手,轻轻摸了下腰间的剑柄。剑在鞘中,纹丝不动。
风忽然停了。
她眯起眼,看向山谷深处。
一道尘烟缓缓升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