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鸦掠过树梢的影子刚消失在北坡林线,艾琳已站在南坡火油棚下。陶罐堆得歪斜,几只封口裂开,油渍渗进草席。她蹲下摸了摸最近一袋谷物,布面潮湿,指尖沾上霉点。
李三提着木牌过来时,她正用指甲刮下一小块发黑的麦粒。“清点。”她说,把谷袋往边上挪了半步,“所有存粮、箭矢、柴薪,一个时辰内报数。”
李三低头记下,笔尖在木板上划出沙沙声。不多时,他回来复命:粮食四十日用量,缺两仓干粮;箭杆断了八十七支,新削的还没上弦;柴堆只剩十三担,够烧六天。
艾琳没说话,转身走向广场。铜钟被敲响三下,短促有力。村民从各处聚来,有人还攥着训练用的木矛。
“北山根那片荒地,”她站上石台,手指向远处一道低矮土坎,“老村长藏种的地窖,还有没有用?”
王石头皱眉:“多年没人挖过,草根缠得铁镐都插不进。”
“那就现在挖。”她跳下石台,“青壮分两班,每班两个时辰轮换。李三带人清仓,赵二河去翻晒谷物,湿的全搬出来摊开。”
没人动。
“我们昨晚练了突刺,今天要挖土?”有人低声说。
艾琳看了他一眼:“敌人来了,你拿木矛戳他的肚子,还是先问他自己吃饱了没有?”
人群静了一瞬。王石头解下外衣,卷起袖子:“我先去。”
北坡地基处,铁镐砸进泥土的声音很快响起。草根盘结如网,一镐下去只能撬起巴掌大的一块。艾琳接过一把镐,弯腰动手。一下,两下,十下。掌心磨破,血混着汗流到木柄上。她没停,直到一个时辰后换班铃响。
王石头带第二批人上来接替。太阳升到头顶时,锄尖突然撞上硬物,发出闷响。众人围拢,扒开腐叶和碎石,露出一块刻着旧符文的石板。再往下,是拱形的石砌墙角,一道朽木门框斜塌在土里。
“是真的。”赵二河蹲下摸了摸墙面,“没渗水,风干至少三年以上。”
“清出来。”艾琳说,“三间屋大小,能装千袋粮。”
挖掘加速。午时过后,第一间储室清理完毕,地面平整,四壁无损。赵二河用火把探了探角落:“通风不好,得开个气孔,不然米会捂坏。”
“下午就办。”艾琳点头,“先腾出一间放干粮。”
李三这时跑来:“武库里查了一遍,各家交来的武器散放在床底灶台,弓弦松的松,矛头锈的锈。有户人家甚至把箭插在鸡笼边上。”
艾琳皱眉:“从今天起,所有武器归库统管。李三负责登记,每五日核对一次。弓弦涂蜡,矛头集中打磨,破损的标记报废。”
“要是有人不肯交呢?”
“那就让他晚上自己守夜,别进集体哨位。”她语气平静,“不用强求,但想用集体武器的人,必须遵守规矩。”
消息传开后,傍晚前陆续有人送来家藏器械。李三在武库门口摆了张桌子,一支支清点编号。断羽的箭、缺刃的刀、变形的矛头堆成小山。他一边记一边分类,手边分出可用、待修、废弃三堆。
与此同时,赵二河带着妇女们重新规划采集路线。他画了张草图贴在广场柱子上:一组专收枯枝,走东沟;二组拾粪沤肥,绕西田;三组翻晒谷物,在南坡空地架起竹席。每队配一面小旗,红布为警,白布为安。
“以前大家乱走,一天来回三四趟,累不说,柴草才收半筐。”他对围拢的人说,“现在分路走,不碰头,不重复,省力。”
一名妇人问:“要是遇上野狗怎么办?”
“举红旗,就近哨位会来人。”赵二河答,“旗子挂腰带上,随时能抽出来。”
太阳偏西时,第一批物资开始入库。三百袋黑麦由青壮抬着,沿新踩出的小道运往地窖。五十罐火油紧随其后,罐身裹草,轻放轻抬。地窖入口用石板盖住,上面覆土种菜,远看与普通菜畦无异。
艾琳站在窖口,看着最后一车粮推进去。她默数了一遍库存清单:粮增七成,箭补一半,柴薪翻倍。可按人均算,仍不够撑过三个月。
晚风拂过新翻的土面,吹起一角未压实的草皮。她伸手按了按,抬头看向广场边缘的排班表。明日早课由王石头带队演练信号传递,下午李三负责武器保养教学,赵二河组织妇女加固遮棚。
她正要取笔修改夜间巡查名单,远处传来脚步声。王石头走来,肩上扛着一根备用横木。
“西坡陷坑的支撑换了。”他说,“旧的裂了缝,没及时发现。”
艾琳点头:“明天检查所有陷阱底座,尤其是上周修过的。”
王石头应了声,转身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她叫住他,“今晚加一班暗哨,位置挪到北坡第二道灌木线。”
“不是说三天内不动大岗?”
“我不放心。”她说,“你带两个人,轮流盯,别打盹。”
王石头看了她一眼,没多问,点头离开。
艾琳收回目光,手指在排班表上划过几个名字。火把刚点亮,光影跳动中,她抽出一支炭笔,在“后勤调度”栏写下新的条目。笔尖顿了顿,又添了一句:**查各户余粮隐报可能**。
一只老鼠从墙根窜出,钻进地窖旁的柴堆。她盯着那处动静片刻,起身走过去,将几捆柴重新码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