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面翻涌,浪头推着木筏缓缓后退。那名掌心扎入毒刺的海盗在水中挣扎片刻,终于沉下,只留下一圈泛红的涟漪。艾琳盯着水面,右手仍握着铁片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她没松劲,膝盖压住木筏边缘,目光扫向另外两名海盗——他们游得慢了,却未撤退,一人用左手护住右臂伤口,另一人潜入水下,身影在浑浊海流中若隐若现。
科尔喘着粗气,断桨抵在肩头,眼睛死死盯住右侧浮木接缝。汤姆蜷身半跪,手掌裂口渗出血丝,混着海水滴落在木板上。伊恩靠在玛拉身边,嘴唇干裂,双手微微发抖,却仍抓着一段短木。南伏在中央,呼吸微弱,额角滚烫。风从西边压来,木筏随波起伏,一根主缆发出细微断裂声,整片结构开始倾斜。
艾琳低头看自己小腿上的伤。布条已被血浸透,边缘撕开,露出皮肉翻卷的口子。她抬手摸了摸,指尖刚触到伤口,一阵尖锐刺痛直窜脑门。她咬牙,忽然注意到海水随着浪动不断冲刷创面,每一次冲刷都让疼痛加剧。她猛地抬头,望向那名还在水中挣扎的海盗——他每动一下,手臂伤口被海水浸泡,身体就剧烈抽搐一次。
她明白了。
“把衣服撕了。”她声音低哑,却清晰,“蘸海水!缠手上!”
没人动。
她一把扯下裙角,直接按进海里,湿透后缠住铁片握柄。布条贴上小腿伤口时,剧痛让她额头冒汗,但她没松手。她举起那只裹着湿布的手,对准科尔:“他们有伤!我们没有?疼的是他们!海水就是刀!”
科尔一震,立刻撕下内衫袖子,浸水后缠住断桨前端。汤姆迟疑着抬起手,看着自己掌心裂口,迟迟不动。艾琳爬过去,抓住他的手腕,猛地按进海里。
“啊!”汤姆痛叫出声,本能缩手。
“你也疼?”艾琳盯着他,“那他们呢?他们也会疼!你怕伤恶化,可你现在不动手,等他们爬上来了,你连伤的机会都没有!”
汤姆瞪着她,又低头看自己渗血的手掌,终于咬牙,将整块布条浸透,缠紧拳面。
伊恩也动了。他撕下衣襟一角,泡在海水里,攥成一团握在手里。动作迟缓,但完成了。
艾琳站起身,膝盖压住晃动的浮木。两名海盗已逼近至二十步内。左侧那人右手吊在胸前,显然是旧伤未愈;右侧那人正借浪势隐蔽靠近,头部低伏,只露双眼。
“等他们伸手。”艾琳低声,“谁碰木筏,就砸他伤口。”
话音未落,左侧海盗猛然扑近,左手扒住浮木边缘,右腿试图蹬踏借力上攀。他刚抬头,艾琳已俯身猛拉其手指,同时将手中蘸盐布条狠狠拍在其右臂创口上。
“呃啊——!”那人惨叫,声音近乎嘶吼,整条手臂剧烈抽搐,本能松手。一个浪头打来,将他卷离木筏,沉入水下再未浮起。
右侧海盗见状,动作一滞。他没再强攻,而是潜入水下,身影消失。
风停了一瞬。
木筏随波轻晃,断裂的主缆彻底崩开,一侧浮木开始分离。汤姆和科尔立即扑过去,用剩余绳索重新捆扎。伊恩撑起身子,拍打水面制造浪花,防止敌人从盲区突袭。艾琳蹲在前侧,双眼紧盯海面。
三息之后,水下出现气泡。
她抬手示意。
气泡越来越密,位置靠近木筏左后方。突然,一只手从水底伸出,五指紧扣浮木底面,用力上提。
“动手!”艾琳低喝。
汤姆与科尔同时扑上,举起裹着湿布的木桨,狠狠砸向那只手的手腕关节。木头撞击皮肉的声音闷响传出,那人痛得松手,半个身子浮出水面——正是之前被毒刺所伤的海盗,脸上疤痕纵横,眼中满是狠意。
艾琳早有准备。她抓起堆在中央的湿布团,全力甩出。布团砸中其面部,咸水灌入鼻腔与眼裂,那人呛咳不止,翻白眼沉下。
最后一人仍在远处游荡,不敢再近。
风又起。
艾琳喘息着跪坐回木筏前端,双手仍缠着湿布,指节因长时间紧握而僵硬。她低头看腿上伤口,血已凝结,但边缘发红,显然感染在蔓延。她没管,只是将铁片重新插回腰带,目光投向远方海平线。
科尔靠在浮木旁,右臂旧伤崩裂更甚,血顺着小臂流下。他用牙齿咬住布条,想自己包扎,试了两次都没成功。汤姆挪过去,接过布条,默默替他缠上。两人没说话。
伊恩靠在玛拉身边,意识模糊,嘴唇开裂,却仍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海面。南体温未降,呼吸急促,脸颊通红。玛拉依旧昏迷,额头发烫,呼吸浅而快。
木筏继续漂行。
艾琳伸手探入海中,感受水流方向。浪头推送着残破筏体,缓慢向北偏东移动。她记得那个方向——父亲曾说,顺这股洋流走,能抵无人岛礁群。她没提,只将湿布重新浸透,堆放在中央备用。
夜风渐冷。
她听见身后传来轻微摩擦声。回头,看见汤姆正用铁片刮削一块浮木边缘,动作缓慢但坚定。科尔捡起一段碎板,用布条缠紧两端,做成临时打击具。伊恩虽虚弱,却也开始拧干外衣,准备再次浸水。
她转回头,望着漆黑海面。
海水腥咸的气息扑面而来,像无形的刃,割在脸上,也割在神经上。她抬起手,看指尖残留的盐粒在月光下反光。这不是武器,但这味道,这痛感,这每一寸侵蚀皮肤的咸涩——现在都是他们的。
她忽然开口:“下次他们再来,别等他们出手。”
众人静默。
“主动打。”她说,“打他们的伤,打他们怕的地方。海水不会帮他们,只会帮我们。”
科尔点头,握紧手中裹布木桨。
汤姆将刮好的木片递给伊恩:“你拿着,万一……有人上来。”
伊恩接过,手指颤抖,却没松开。
艾琳低头,看自己缠着湿布的手。布条边缘已发硬,沾着沙粒与血渍。她慢慢收紧五指,布料摩擦掌心伤口,带来一阵锐痛。她没松手。
远处海面,最后一个海盗的身影彻底消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