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颜早已收敛神威,施展变化之术改换容貌,无人能识破他灵台真君的身份。袁天罡与李淳风被朱嫙封住法力,由公主府侍卫看守。
高阳公主下轿时,目光立即被洞中的庄颜及那两面非凡的旗帜吸引。朱嫙上前低语:此人深不可测,那两面神旗更是来历不凡。
高阳公主上前行礼:大唐高阳公主李明月,拜见仙长。庄颜静默不语,气氛顿时凝滞。公主强忍怒意,再次施礼。
无 主庶民,庄颜终于开口,我只问你此行目的。
仙长何出此言?公主蹙眉反问。庄颜指向地面:踏入此地,便是冒犯。
公主冷笑: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本宫身为帝女,何处去不得?
人皇是人皇,庄颜淡然道,与你何干?公主勃然色变,朱嫙急忙上前打圆场:贫道灵羽洞朱嫙,见过道友。我等为寻仙草而来,绝无他意。
庄颜目光如炬:既为清修之人,为何与皇族为伍?未等朱嫙应答,他忽然笑道:你们要找的,是炎火赤明炁吧?
朱嫙神色骤变,公主慌忙否认:我们真是来采药的!这番辩解显得苍白无力。后方被囚的袁天罡与李淳风相视而笑。
好戏开场了。袁天罡低语。
李淳风点头:且退远些,莫要遭了池鱼之殃。
朱嫙见意图被识破,索性直言相询:道友怎知我等来意?
庄颜冷然道:休要多问。说罢将人王旗拔出,插在身前地面:炎火赤明炁就在旗中,有能耐尽管来取。
高阳公主诧异道:不是人皇之气么?怎成了人王旗?岂非降了品阶?
庄颜讥讽道:无知小辈。当世人皇尚在,散落之气受其压制,难显真威。如今寄于此旗,自然化作人王旗。顿了顿又道:但得此旗者,便可获炎火赤明炁加持,待今世人皇退位,即刻登临大位。
高阳闻言呼吸微滞,竟开口道:仙长可否将此旗赠予本宫?
庄颜挑眉嗤笑:凭何给你?就凭你脸大?
高阳霎时面红耳赤,怒目而视,厉声喝道:无礼妖道!屡次羞辱本宫,今日定要你好看!转向朱嫙道:请仙长出手夺旗,拿下这恶道!
朱嫙颔首上前,立于土龙洞外凝视庄颜:道友当真不肯相让?
庄颜冷笑道:强取豪夺还这般理直气壮,你这道行如何修来的?
这个问题...朱嫙轻笑抬手,掌中浮现五火灵珠道友即刻便知。
见朱嫙祭出法宝,庄颜信手一招,倏然飞入掌中。
得罪了。朱嫙清喝一声,五火灵珠凌空而起。霎时赤焰流转,五火齐燃。地火轰然喷发,瞬间吞没庄颜身影。
朱嫙飞身夺旗,指尖刚触及旗杆,火中忽现木杆,地抽在她手背上。朱嫙痛呼暴退十余步,只见手背皮开肉绽,筋骨隐现,灼痛难当。
她急取玉瓶敷药,稍缓痛楚后抬眼望去,却见地火已熄,庄颜安然端坐,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。
朱嫙骤然变色,迅速掐诀念咒,悬空的五火灵珠再度迸发赤红光芒,土龙洞周围顿时燃起幽蓝烈焰。
那焚 地的空中火肆虐开来,转眼将洞周万物化为焦土。岩石熔作赤浆,连空气都被灼烧殆尽。
庄颜稳坐火海 ,衣袂未损分毫。忽见他右掌虚握,漫天烈焰如受召唤,尽数没入掌心。只见他指间神光流转,狂暴火舌竟凝作一枚青色火丹。
多谢馈赠。庄颜把玩着两枚火丹笑道:又是空中火又是地下火,仙子当真慷慨。
朱嫙面若寒霜,急引法诀催动宝珠。岂料灵珠仅泛起三道黯淡火光,威能大减。她慌忙收回查验,发现原本的五道火源竟缺失其二。
妙极!庄颜抚掌大笑:往后该称它三火灵珠了。
你动了什么手脚?朱嫙厉声质问。
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。庄颜悠然展示两枚火丹,接下来还想送我什么火种?
朱嫙银牙紧咬,这碧霄娘娘所赐的至宝未建寸功便折损过半。她猛然振袖收珠,腾空长啸。霎时风云变色,漫天白羽化作利刃倾泻而下。
庄颜从容起身,袖袍轻挥间神光乍现。万千羽刃应声崩碎,化作流萤消散。随即掷出酒旗,只见灵光闪过,朱嫙猝不及防被酒雾笼罩。
随着一声惊叫,朱嫙醉态可掬地跌落尘埃。高阳公主慌忙上前,只见仙子双颊酡红,躺在地上发出痴痴笑声,周身酒香四溢。
高阳公主一时怔住,朱嫙这副模样分明是醉酒之态,可她明明滴酒未沾。
她猛然仰首望去,只见天际那面神旗猎猎作响,旗面上醒目的字格外刺目。
此时庄颜向前踏出数步,后方军卒慌忙后退,无人拔刀,皆将右手远离刀柄以示无害。
高阳公主霍然起身,指尖直指庄颜:放肆!本宫乃大唐公主!
庄颜嘴角微扬,手中酒旗轻拂,酒雾弥漫间,高阳公主嘤咛一声软倒在地。
随行宫女们忠心护主,急忙抱起醉倒的公主退往军阵方向。庄颜未加阻拦,收旗指向李淳风二人,对军士道:留下这两位道长,尔等自便。
军士们如蒙大赦,立即释放了两位道人。正安置公主的宫女见状厉声呵斥:大胆!这两人可是公主钦犯!
领军校尉冷眼扫过步辇上昏睡的公主,对宫女嗤之以鼻:李大人乃陛下钦点太史令,公主无权缉拿朝廷命官。
年长宫女强辩道:方才不是已经拿了?
校尉摊手:那是朱上仙所为。修仙之人不受王法约束,公主却不可逾矩。
我不管!大宫女跺脚喊道,速将人犯拿下,护送公主回銮!
校尉不再多言,挥手命人抬起步辇下山。大宫女怒不可遏,冲上前骂:腌臜武夫!连公主懿旨都敢违抗?
寒光乍现,校尉横刀出鞘:再吠一句试试?森冷杀气吓得大宫女噤若寒蝉。
众军士连忙劝阻:头儿息怒,何必与妇人计较。校尉冷哼一声收刀,率众护送公主下山。大宫女在同伴劝说下,只得含恨随行。
待众人远去,李淳风二人向庄颜郑重行礼:多谢道友搭救。
庄颜淡然摆手:受人之托罢了。指尖轻点,二人身上禁制应声而解。
封印破除后,李淳风与袁天罡向庄颜郑重道谢。听闻庄颜所言,二人面露诧异,袁天罡当即追问:不知是哪位托付道友前来?
庄颜含笑答道:一位姓庄的道友曾提及,他有两位友人入山采药,名唤李淳风、袁天罡,想必就是二位?
正是。袁天罡展颜笑道,如此说来,庄道友早料到我等会遭此劫难?
庄颜摇头解释:他仅嘱托我关照二位,若遇危难便出手相助。
原来如此。二人恍然,李淳风感叹道:庄道友果真重情重义。
庄颜笑而不答。待二人感慨完毕,李淳风拱手相询:还未请教道友尊号?
俗名已忘,唯余逍遥散人这个诨号。庄颜还礼道。
袁天罡击节赞叹:好个逍遥散人,当真契合天地逍遥客的意境。
见礼过后,李淳风将推演人皇气之事和盘托出,歉然道:此事实属无奈,望道友海涵。
无妨。庄颜摆手道,人皇气数显化,纵使二位不算,他人亦会察觉。
见其毫无怪罪之意,二人心下稍安。袁天罡忽正色提醒:道友释放高阳公主,身怀人王旗之事恐将泄露,还望早作打算。
李淳风亦附和:不如趁消息未散,速离终南山为妙。
庄颜淡然一笑:二位无需挂怀,我自有计较。
见此情形,二人不再多言,赠予自炼灵丹与清酒后便告辞离去。
待二人身影消失,庄颜重新盘坐,目光落在醉卧在地的朱嫙身上。
此时李淳风与袁天罡已离土龙洞,正欲前往齐云岭寻回药篓。飞行未及百丈,袁天罡骤然停驻。
道兄为何止步?李淳风疑惑相询。
袁天罡沉声道:人皇气由我等算出,逍遥散人又施以援手。听其言谈,似与庄颜道友相识,就此离去实在于心不安。
李淳风会意:道兄之意是?
袁天罡目露决然:追上高阳公主一行,永绝后患,为散人道友争取应对之机。
李淳风初闻惊诧,旋即肃然祭出巽风剑:事不宜迟!
见其果决,袁天罡当即唤出青罡剑,二人御风直追高阳公主车驾而去。
山径之上,高阳公主府众人缓行。步辇中的公主仍沉醉未醒,浑不觉杀机将至。
夕阳西沉,山林间洒落斑驳光影,树影婆娑间凉风骤起,寒意沁人。
李淳风与袁天罡凌空而立,俯视着下方的高阳公主一行。李淳风祭出巽风剑,低声道:不必现身,且看我以剑气了结此事。
袁天罡颔首应允。
只见李淳风指诀变幻,口中真言吐出,巽风剑霎时分化百余道凌厉剑气。随着一声字出口,破空之声骤起,剑气如狂风过境,直袭而下。
下方众人忽闻风声呜咽,未及反应便觉气力尽失。低头见胸前血洞森然,未及呼喊便纷纷倒地。血腥之气在林间弥漫,横陈的尸首中既有披甲军士,亦有彩衣宫女。
步辇上的高阳公主已然气绝,醉态犹存的面容凝着惊愕,华服前襟浸透鲜血。
事毕。李淳风收剑轻叹:此番杀孽深重。
袁天罡不以为意:修道之人但求本心通达,何须拘泥?
也罢。李淳风道:先去齐云岭取回药篓,再返长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