重新念完切口后,匪首舒畅地吐了口气:痛快!随即下令:搜身!
喽啰们按住姜明函,只翻出虎皮和木匣。
老大,就一张虎皮和烂木头。
匪首眼睛一亮:虎皮?好东西啊!
山贼喽啰捧着块朽木问道:大王,这烂木头您要过目吗?
山贼首领不耐烦地挥手:留着给你娘当柴烧!
哄笑声中,姜明函伏地恳求:大王既收了虎皮,可否放小的一条生路?
首领突然变脸,瞧你这身唐装,定是唐人无疑!
姜明函慌忙承认:在下确实来自大唐......
当年唐军灭我国土,今日就叫你血债血偿!首领狞笑挥手,众匪一拥而上。姜明函蜷缩成团,任凭拳脚如雨点般落下。
破空之声骤响,首领抬头骇然:唐军箭阵!话音未落,漫天箭矢已呼啸而至。匪众接连中箭倒地,叠成肉盾的尸堆反而护住了最底层的姜明函。
唐军校尉带兵搜山时,发现这个灰头土脸的幸存者。听闻熟悉的乡音,校尉眼前一亮:秦州老乡?当即解囊相赠三两碎银,又塞给他三张馕饼:西去两千里皆是我大唐疆土,遇事尽管找驻军相助。
姜明函千恩万谢,背着锅盖大的馕饼继续西行。历时一年跋涉八千里,终至紫罗山麓。
春去夏至,秋尽冬来,姜明函尝遍饥渴,历经劫难,目睹世间繁华,亦见众生疾苦。
他曾乞讨度日,也曾卖力做工,风霜雨雪中跋涉,星辰月色下赶路。
遇过魑魅魍魉,跌过悬崖断桥,
草鞋磨破三双,衣衫补丁摞补丁,面庞黝黑,皱纹纵横,手脚布满厚茧,唯独双目炯炯有神,透着坚毅与不屈。
这一程风雨,让姜明函阅尽沧桑,见识广博。
今夜宿于紫罗山,他寻了个山洞,拾柴生火,啃完干粮便倚壁歇息。
忽然,一缕清风拂来,携着似曾相识的幽香。
姜明函眉头一蹙:这香气怎如此熟悉?是了,当年与王梦娴相伴时,她身上隐约飘散的便是这般气息。
他侧目望去,洞口立着一位绿袄罗裙的少女,约莫十五六岁,云髻轻挽,清丽脱俗。
少女身姿纤柔,嗓音如莺啼婉转,略带羞怯地问道:“公子,可否容我进来?”
姜明函正色道:“老套戏码要开场了?”说罢指了指火堆对面,“进来坐吧。”
少女欣喜道谢,雀跃入内,乖巧落座。
“直说吧,是女鬼还是妖精?”姜明函开门见山。
少女愕然,没料到他竟先发制人。
“我……我是人啊。”她辩解道。
姜明函冷笑:“荒山野岭,深更半夜,突然冒出个孤身 ,你觉得我会信?”
少女眼波流转,朝他轻吹一口气,娇笑道:“我真是人呢!”
妖风扑面,却被姜明函周身炽盛的阳气瞬间冲散。
少女一怔,悄悄咽了咽口水,眼底闪过一丝贪婪。
见法术无效,她挪至姜明函身旁跪坐,掀起衣角露出莹白如玉的腰腹:“公子不信便摸摸,我可是暖的。”
说着便要拉他的手触碰。
姜明函迅速抽回手道:“鬼才凉,妖必热,这招对我无用。”
少女咬唇嗔道:“公子何必如此戒备?”
姜明函从火堆抽出通红的木柴,淡淡道:“不管你是何物,若再纠缠,我便让你尝尝‘红火’的滋味。”
少女吓得后退,见柴火灼灼,终是悻悻作罢。
女子眼珠一转,突然伏地痛哭:“公子,我虽是妖,却是好妖,求您救救我!”
姜明函皱眉:“你怎么了?”
女子仰起脸,泪眼婆娑:“我快魂飞魄散了,只需吸一口您的精气便能活命,求您发发慈悲!”
“精气?”姜明函想起往事,警觉道,“吸哪里?”
女子舔了舔唇,媚眼如丝:“嘴对嘴,或是……公子可曾与人同房?”
“未曾。”姜明函摇头。
女子喜形于色:“那您的纯阳精华更是珍贵!吸一口我能延寿百年!救人一命,功德无量啊!”她俯身叩拜,曲线毕露。
姜明函断然拒绝:“休想!我的精气岂能给你?若真能延寿,我自己吸不行?”
女子噎住,随即柔声哄道:“公子说笑了,您是人,无需此法。我愿以妙处相报,保您尝到人间极乐……”她边说边贴近,却被姜明函一脚踹翻。
“痴心妄想!”姜明函厉声道。
女子跌坐在地,愣了片刻,骤然暴怒,周身泛起蓝光: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她凌空一掌,妖气将姜明函击飞。
未等他爬起,女子已跨坐其上,纤手压住他肩膀,娇躯温软如玉。姜明函奋力挣扎,骂道:“ 妖孽!”
女子咯咯笑道:“喊吧,这荒山野岭,谁能救你?”她正要动作,姜明函猛地抓起掉落的竹筒,掀盖泼水——
“嗤!”妖女惨叫倒地,黑烟腾起。她疯狂用泥土擦拭水渍,面色惨白:“这……这是何物?!”
姜明函再次掏出一支竹筒,得意洋洋地说道:这可是童子尿,一位老道长传授的法子。
那妖女先是一愣,凑近衣衫嗅了嗅,忽然展颜一笑:难怪这般清香。
姜明函顿时变了脸色,厉声喝道:你这妖孽好生古怪!
说着又要泼洒第二筒,女妖慌忙摆手:且慢且慢,我保证不再打你主意。
当真?姜明函将信将疑。
女妖乖巧地盘腿而坐,仰着脸认真点头:千真万确。
姜明函这才收起竹筒,也席地而坐。
洞中篝火噼啪作响,两人相对无言。
唉——良久,女妖幽幽叹息,看来这条路不适合我。
什么路?姜明函不解。
采补之道,我实在没有天赋,初次出手就铩羽而归。女妖神情黯然。
姜明函沉默许久,最终只道:我不明白。
女妖忽又展露笑颜:你们凡人自然不懂妖修之事。对了,你叫什么?
姜明函。你呢?
小坎。你的名字真好听。
小坎?倒是古怪。姜明函嘀咕道。
我们妖怪哪会取你们这般雅致的名字。小坎歪着头问,你这是要去何处?看你这般风尘仆仆,想必走了很远吧?
姜明函闻言感慨:若早四个月遇见你,怕真要遭殃。幸好这四个月......你可知道我经历了什么?
我知道。小坎突然道。
正要倾诉的姜明函愕然:你怎会知道?
小坎指着他的眼睛笑道:从这里,我都看见了。
姜明函心头一颤,慌忙低头:往事已矣,前路漫漫。
莫非你不知去向?
知道,却不知那道观所在。
什么道观?
五庄观。
话音刚落,小坎突然僵住,直勾勾地盯着他。
姜明函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:发什么呆?
小坎如梦初醒,声音发颤:你...与五庄观有何渊源?
姜明函笑道:不过受人之托送件东西。那人说送到后,观主会赐我一场造化。说来可笑,为这虚无缥缈的承诺,我竟从南瞻部洲一路走到西牛贺洲。
小坎正色道,这一点都不可笑。
姜明函不明就里,但小坎心知肚明——那可是地仙之祖的道场!方才险些酿成大祸!
姜明函此刻显然已踏入五庄观的试炼之境,若方才自己得手,后果不堪设想。
小坎猛然起身,跪伏在姜明函面前叩首道:公子,今夜冒犯之处,还望海涵。
姜明函愕然:你这是......
小坎仰头说道:公子沿紫罗山西行三十里可上官道,再向西北行进千余里,便能抵达五庄观。
当真?姜明函喜出望外。
岂敢欺瞒公子。
太感谢了!待我寻得五庄观,定要重谢于你。
小坎连连摆手:公子不记前嫌,小坎便知足了。
我岂是斤斤计较之人。
小坎再拜:公子好生歇息,小坎告退。话音未落,已化作黑烟消散。
姜明函喃喃自语:五庄观莫非是什么险恶之地?竟让小坎如此畏惧......罢了,既来之则安之。说罢倚墙而眠。
翌日清晨,姜明函啃着干粮继续西行。两月后,一座巍峨青山映入眼帘。但见峰峦叠嶂,气势磅礴。山根连着昆仑地脉,峰顶直插九霄云外。阳光穿过林隙,映出千重红霞;山风掠过幽谷,卷起万道云霓。竹林间鸟雀啁啾,野花丛锦鸡争艳。崖前芳草萋萋,岭上寒梅吐蕊。麋鹿踏花而行,青鸾迎日长鸣。
见多识广的姜明函也不禁赞叹:真乃洞天福地!若葬于此,子孙必世代显贵。
翻过山脊,豁然开朗。远处群山环抱中,隐约可见殿宇楼阁。
妙极!不是道观便是佛寺,今夜不必露宿了。姜明函加快脚步。
行至山门前,但见青霞萦绕,紫气氤氲。两个年轻道士正在值守,姜明函上前行礼:敢问道长,可否容在下借宿一宿?
左侧道士稽首道:本观向来广结善缘。
右侧道士打量着他:施主远道而来,欲往何处?
正要前往五庄观,不知距此还有多远?
二人闻言一怔,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山门匾额。见五庄观三字高悬,方才舒了口气。左侧道士笑道:虚惊一场,还以为匾额被人盗走了。
右侧的道士指向匾额对姜明函说:请施主看看此处是何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