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昔天庭赐予金丹蟠桃等避劫之物,虽助其躲过数次灾厄,然天地劫数终须清算。唯有身死轮回或立大功德证得果位,方能彻底消弭劫力。
庄颜言下之意,此番可救九灵真人,却难保其永世无虞。
九灵真人释然笑道:昔日惧劫,故建此灵台观积修功德。今既应劫,反觉解脱,真君不必相救,容我转世重修。
庄颜颔首道:汝为观主,本君当赐福缘。来世必重入仙道,再归灵台门下。言罢指尖灵光闪现,将《九宫天剑诀》铭刻其神魂,并设下灵光印记,待转世之身十二岁时自会觉醒前尘。
九灵真人伏地拜谢,继而请示: 殁后,可否由六斤继任观主?
庄颜淡然道:此乃观内事务,汝自决之。
待庄颜步出大殿,见六斤犹自啜泣,便温言道:莫哭,汝师叔唤汝。六斤急拭泪奔入,庄颜则径出山门,朝天穹轻点。
霎时玉极真君府中,伏魔佐使刘堰得见符诏,急唤黄风大圣:真君法旨,命汝携虎先锋速赴灵台观。
黄风大圣领命至丹赤岭,火灵真仙即刻遣虎先锋随行。二人驾风遁瞬息千里,及至观外拜见。庄颜展袖现出慧怜至九灵真人圆寂始末,令其二将观之。
待二人知晓事情原委,庄颜开口道:眼下你们暂代灵台观 神职,观主遇害,相关之人皆需惩戒。
说罢,庄颜开始分派任务:黄风大圣,你去惩戒秦玥,事毕与虎先锋汇合。虎先锋,你负责惩戒香积寺众僧。
黄风大圣请示道:真君,这惩戒该当如何把握分寸?
虎先锋同样望向庄颜,等待惩戒尺度的指示。
庄颜含笑答道:只要不伤及无辜,尺度由你们自行把握。无需顾虑上限下限,若有差池自有本君承担。
谨遵法旨。二人躬身领命,随即驾云离去。
黄风大圣与虎先锋刚走,观内便传来六斤的啜泣声。
庄颜步入真君殿,只见六斤跪地痛哭,九灵真人已然不见踪影。
庄颜心知这是九灵真人羽化登仙,修道之人最体面的终局——肉身坐化,化作天地间一缕青烟。
庄颜上前,对痛哭流涕的六斤笑道:你该先为九灵观主设立神主牌位才是。
六斤抬头看见庄颜的笑容,抽噎着道:你...你怎么还笑得出来?现在岂是笑的时候?难道忘了师叔收留之恩吗?
庄颜笑道:不笑难道要哭?哭泣无济于事。况且轮回转世不过数十寒暑,对修道之人不过弹指之间。届时你再将她度回,自可重逢。
可...失去前世记忆,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了。六斤抹泪道。
庄颜朗声笑道:九灵道友说你天真,我倒觉得你是愚钝。修士成仙便可觉醒前世记忆,既恢复宿慧,前世今生又有何分别?
六斤怔住:当真?可我成仙时为何未觉前世记忆?
那说明你本无前世。庄颜含笑答道。
六斤忆起师父杨眉老仙曾说她是天地间崭新的生灵,当即拭去泪水:你说得似乎有理。
庄颜莞尔:自然有理。快去为你师父立神主牌位,从此灵台观有了开山祖师灵位,才算真正有了传承。
好,我这就去。六斤起身应道。
一炷香后,灵台观首任观主九灵真人的神主牌位供奉于真君殿左侧偏殿,此处正式定名为祖师殿。
好了。庄颜道:去锁了观门,随我走吧。
六斤疑惑:去何处?
庄颜解释:方才灵台真君显圣,言香积寺竟敢杀害灵台观主,实在猖狂。已派座下 虎先锋黄风大圣下界惩戒众僧,你不想去瞧瞧?
六斤先是一喜:灵台真君显灵了?继而疑惑:可我怎不知晓?
庄颜笑道:那时你正哭得伤心,灵台真君最怕见人落泪,故而未告知你。
真的吗?六斤听后满脸失落,那我以后尽量不哭了。
庄颜笑眯眯地问:要不要去看那些人受惩罚?
六斤用力点头,随即又迟疑道:可是...道长陪我一起去的话,会不会又给你添麻烦?
哈哈哈。庄颜朗声大笑,衣袖轻拂道:不会。
为什么呀?六斤眨着眼睛追问。
庄颜轻叹一声,略带感伤地说道:因为无敌就是这样的。
香积寺大雄宝殿内,三位长老齐聚,唯独不见秦玥身影。
出了这等大事,无相长老心知必有蹊跷,早已派人将秦玥护送回太守府。
那九灵道人中了我的金刚破灭杵,即便不死也修为尽废,若她们识相,应当不敢再来生事。无相长老沉声道。
缺明长老暗自松了口气,却听无相长老继续问道:关于秦玥与狐妖之事,你们可有人知晓内情?
另两位长老茫然摇头,缺明长老恭敬答道:师父明鉴, 等从未踏出寺门半步,实在不知其中缘由。
无相长老颔首道:此事需派人详查。虽说是九灵道人冒犯我佛门在先,但我等亦不可混淆是非。
三位长老齐声应诺:谨遵师命。
无相长老忽又问道:那九灵道人自称灵台观主,你们可知这灵台观是何来历?
见三人再度摇头,无相长老正要挥手令其退下,忽闻天地间响起一声震彻千里的虎啸。
一声巨响,大雄宝殿内供奉的阿閦佛金身竟轰然倾倒,直朝无相长老压来。
师父当心!缺明长老三人惊呼。
无相长老仓促运功相抗,谁知这天仙之躯竟挡不住一尊佛像。金身佛像毫无停滞地压下,将他重重压在下方。
三人急忙合力移开佛像,扶起无相长老。虽未受伤,但这一压令他气息紊乱。
师父无恙否?缺严长老关切询问。
无相长老摆手示意无碍,目光凝重地望向倒地的佛像,立即带领三人将其重新扶正。
无相长老领着三位 合力扶起佛像,刚抬至半空,只听脆响,佛首应声而落,重重砸在大殿青砖上,震得地面凹陷龟裂。
烟尘弥漫中,缺明、缺严、缺松三位长老面如土色,伏地叩首诵念佛号。无相扶正无头佛身后怔立良久,忽颤声道:劫数...此乃大劫将至。
师尊所指何劫?缺明额角沁汗急问。无相跪地对佛首三叩,指掐天机推演。约莫半盏茶功夫,老僧猛然睁眼,眸中骇然:竟牵扯如此因果!
缺严急道:究竟何等因果?无相喉头滚动:昔日诛杀九灵道人,今朝报应临门,香积寺恐有倾覆之祸!
三位长老闻言色变,缺明抚胸急喘:我寺乃不动身佛道场,怎会...话音未落,远处传来震天虎啸,声浪摧得殿瓦簌簌作响。
此刻天尧城外,十丈高的斑斓神虎踏云而来。其额间字金芒流转,六丈城墙在虎爪下如纸糊般崩塌。城中百姓四散奔逃,神虎却径自朝香积寺行去,粗若殿柱的四肢将街道石板踏得粉碎。
忽见华盖仪仗拦路,太守秦玔正衣冠欲言,虎爪已掀翻香案。那利爪勾起官服前襟,将秦玔悬至琥珀色的虎目前,吓得众官吏魂飞魄散。
秦玔悬在半空,低头是万丈深渊,抬头正对虎神狰狞的面容。
只与虎先锋对视一眼,秦玔便心跳停滞,面无人色,四肢战栗不止。
下官天尧府太守秦玔拜见虎神。他强作镇定,拱手行礼。
虎先锋竟口吐人言:秦玔,你可算得上好官?
秦玔稍作迟疑,立即答道:下官勤政爱民,虽无显赫功绩,却使治下百姓安居乐业。
虎先锋将他举得更高,指向城外破败的棚户区,那这些贫民又是怎么回事?
秦玔急忙解释:那些都是外来流民......
虎先锋转向其他官员:此话当真?本神可辨真伪。
众官员噤若寒蝉,不敢作声。
一名士兵突然高喊:虎神明鉴!城外百姓皆是被秦太守驱逐的原住民!
秦玔面如死灰。虎先锋追问缘由。
士兵答道:为建香积寺宝塔,秦夫人命太守驱赶百姓,分文未偿。
虎先锋狞笑道:本想给你悔过机会,竟敢欺瞒本神。
话音未落,秦玔已被抛向地面。虎爪压下,血肉横飞。
尔等包庇上官,同样该死。虎先锋挥爪间,数十官员化作肉泥。
幸存的士卒瘫软在地。虎先锋道:本神饶你们性命,日后若敢作恶,这便是下场。
众人仓皇逃窜。
虎先锋来到香积寺前,僧众严阵以待。它不发一言,巨爪横扫。
左爪过处,金殿红墙轰然崩塌,百余僧人命丧黄泉。
右爪挥动,佛塔经阁尽成废墟,又一批僧人化为血泥。
踏过半座寺院,无相长老率众阻拦。四位高僧凌空而立,合十行礼:阿弥陀佛,上神请留步。
虎先锋盯着无相长老,露出狰狞的笑容。
无相长老镇定自若,目光落在虎先锋额头闪耀的字上,问道:不知上神侍奉哪位尊神?
虎先锋答道:我乃灵台显妙玉极真君座下虎先锋。
无相长老心头一震,恍然大悟道:上神可是来自灵台观?
虎先锋点头:正是。灵台观主九灵真人可是死于你手?
无相长老叹息承认:确是贫僧所为。
很好。虎先锋冷声道:奉真君之命,今日要铲除你们这些六根不净的僧人。
狂妄!缺明长老怒喝。
虎先锋一声咆哮,震得缺明长老动弹不得。随即挥爪袭来,无相长老急忙后退结印,使出三千大悲掌反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