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呃......哈迪尔......”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,带着刻骨的恨意与无法摆脱的痛苦。
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蜷缩着的身影上。
夏萌萌。
那个被吴山清制住后陷入昏迷的女人,此刻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兽,无声无息。
她身上破烂的衣物下,暗红色的纹路依旧清晰,只是光芒黯淡,如同余烬。
但凯保格埃能感觉到,那沉寂之下,隐藏着何等恐怖的、一触即发的暴怒。
她吞噬了试炼虚像,体内蕴藏着近乎本源的“怒”,一旦再次失控,后果不堪设想。
吴山清......那个神秘的家伙,将他这个累赘和这个更大的麻烦丢给了他,自己却不知所踪,恐怕已是凶多吉少。
“看护?”凯保格埃嗤笑一声,声音沙哑难听。
他自己都自身难保,重伤垂死,还要看着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?
真是荒谬绝伦。
但......哈迪尔还没死。
这个念头如同最强烈的兴奋剂,支撑着他几乎要涣散的意志。
他不能死在这里,绝不能。他还没有亲眼看到那个将他创造出来,又如同丢弃垃圾一样对待他的“主人”倒下!
他挣扎着,试图调动体内那混乱不堪的力量,哪怕只是一丝,来稳住伤势。
暗蚀的力量如同毒蛇,反噬着他的经脉,而戒力的残渣则像附骨之蛆,不断侵蚀他的生机。
这种强行糅合、充满缺陷的构造,在此刻成了最大的折磨。
就在这时,一股庞大到令人灵魂冻结的意志,如同无形的海啸,骤然掠过这片区域,甚至穿透了层层地层!
是哈迪尔!
凯保格埃身体猛地一僵,圣痕灼痛瞬间加剧,几乎让他晕厥。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那股意志变得更加冰冷、更加宏大,仿佛与某种更古老、更庞大的存在连接在了一起。
一种无形的“场”正在形成,笼罩天地,排斥着一切异己。
紧接着,更加混乱的波动从四面八方传来。并非针对他,而是......覆盖性的。
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搅拌机,信仰、规则、意志,一切都在碰撞、湮灭、重组。
“什么情况......该不会?!!”凯保格埃瞬间明悟。
哈迪尔追求的真正的战争,一场波及全球的、争夺“神位”的战争!开始了!
其他几股同样强大的意志也加入了这场混战,隔空交锋,规则对撞。
这座废弃的厂房,这片地下管网,再也无法提供任何庇护。
继续留在这里,只会像其他被波及的蝼蚁一样,无声无息地湮灭,或者......被哈迪尔顺手清理掉。
必须离开!
强烈的求生欲和复仇心让凯保格埃爆发出最后的气力。
他踉跄着站起身,走到夏萌萌身边。女人依旧昏迷,呼吸微弱。
带着她?无疑是个巨大的拖累。
但......凯保格埃看着夏萌萌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她体内那狂暴的“怒”,或许......在某个时刻,能成为对付哈迪尔的武器?
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带着几分赌徒般的疯狂。
“算你走运......”他低声咒骂了一句,不知是在说夏萌萌,还是在说自己。
他弯下腰,忍着剧痛,将夏萌萌背起。
女人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轻,但那股沉寂的暴戾气息,却让他的皮肤感到刺痛。
他不能再依赖吴山清那已经失效的隐匿阵法,必须依靠自己,在这片混乱的能量场中,找到一条生路。
他选择了向下,向着更深处、更古老、更错综复杂的城市下水系统深处走去。
那里曾是污秽汇聚之地,如今却可能成为混乱中唯一的缝隙。
哈迪尔的领域虽然强大,但初成未久,其掌控力必然有疏漏之处,尤其是对这些被遗忘的角落。
体内的能量冲突不断折磨着他的神经,背上的夏萌萌则像一颗定时炸弹。
管道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,脚下是粘稠的污水,黑暗中不时传来窸窣的声响,不知是老鼠,还是其他同样在逃亡的什么东西。
他能感觉到外界的战争愈发激烈。
有时,整个管道都会轻微震动,头顶落下簌簌的灰尘;有时,会有一股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风一般刮过通道,带来短暂的、令人心悸的威压。
他尽量避开那些能量波动异常强烈的区域,依靠着对暗蚀力量的微弱感应(这力量虽然后患无穷,但此刻却像某种危险雷达),以及对哈迪尔圣力本能的排斥感,在迷宫般的黑暗中艰难穿行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找到了一处相对干燥的、废弃的泵站房间。
这里似乎曾是某个旧时代工程的枢纽,如今只剩下锈蚀的机器和空荡的水泥结构。
他将夏萌萌放下,自己也瘫倒在地,几乎虚脱。
他检查了一下夏萌萌的状态,依旧昏迷,气息平稳,但那股暴怒本源如同休眠的火山,死寂之下蕴藏着毁灭。
他自己的情况则更糟,伤势在奔波中恶化,力量几乎耗尽。
他从破碎的衣袍内衬里,摸索出几块黯淡的、蕴含着微弱暗蚀能量的结晶——这是他从实验室逃出时,偷偷藏起来的最后储备。
他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捏碎,引导着那微弱而危险的暗蚀之力流入体内,勉强压制着圣力的反噬,维系着最后一口气。
“不能死......还不能......”他喃喃自语,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偏执的光芒。
就在这时,夏萌萌的身体忽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。
凯保格埃瞬间警惕起来,残存的力量凝聚在指尖。
但夏萌萌并没有醒来。
她眉头紧锁,喉咙里发出模糊的、如同梦呓般的音节,带着痛苦和挣扎。
她身上的暗红纹路微微亮起,又迅速黯淡。
凯保格埃紧紧盯着她,不敢有丝毫放松。
他知道,夏萌萌的神智并未恢复,只是她吞噬的“怒”之本源,似乎受到了外界那场席卷全球的信仰战争的影响,正在产生某种共鸣或者说......躁动。
全球范围内的规则冲突,无数生灵在恐惧、绝望、狂热中散发出的情绪波动,对于“暴怒”这种本源力量而言,就像是投入干柴的火星。
“安静点......”凯保格埃低吼,试图用自己混乱的力量去压制那股躁动。
但他的力量太微弱了,反而像是刺激了它。
夏萌萌的梦呓声变大,变成了破碎的词汇:“......烧......毁......杀......”
暗红纹路的光芒变得不稳定,周围的空气开始升温。
凯保格埃额头渗出冷汗。
一旦她在这里失控,引来的将不仅仅是哈迪尔的注意,恐怕其他正在交战的家伙也会将目光投来,将他们这两个不稳定的因素瞬间抹除。
他猛地伸出手,不是攻击,而是按在了夏萌萌的额头。
他调动起体内那源于哈迪尔、却又被暗蚀污染的、充满痛苦与怨恨的精神力量,如同最污秽的淤泥,强行涌入夏萌萌混乱的意识。
“感受我的恨!”他低吼道,声音如同砂纸摩擦,“我的痛苦!我的不甘!但这还不够!我们要活着,活着才能把这一切,百倍奉还给那个杂碎!”
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精神接触,如同将两根随时可能短路的电线强行搭在一起。
凯保格埃感受到夏萌萌意识中那无边无际的、纯粹的毁灭欲望,几乎要将他的理智也吞噬。
而夏萌萌似乎也感受到了凯保格埃那深沉如海的怨恨与执念,那同样是一种极端而强大的负面情绪。
两种负面情绪并没有融合,而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、脆弱的平衡。
夏萌萌身上的躁动渐渐平息下去,暗红纹路恢复了沉寂。
她不再梦呓,只是呼吸似乎沉重了一些。
凯保格埃收回手,大口喘息,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。
他看着再次陷入死寂的夏萌萌,眼神复杂。
他暂时安抚住了她,但这种方法能维持多久?他自己又能在这内外交困中支撑多久?
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感受着地面传来的、源自远方的、持续不断的能量震颤。
那是神灵的战场,是决定世界命运的搏杀。
而他,凯保格埃,一个失败的复制品,一个被追杀的叛徒,带着另一个失控的怪物,像两只蟑螂一样,躲在这肮脏的角落,苟延残喘。
仇恨是支撑他的唯一动力。
但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,仇恨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他闭上眼睛,不再去看那令人绝望的黑暗,只是全力运转着那微弱而危险的暗蚀之力,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,等待着......等待着渺茫的,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机会。
他不知道的是,在他无法感知的层面,那场全球性的神战正以他无法想象的方式激烈进行着。
哈迪尔的暗蚀戒律领域与其他竞争者的规则激烈碰撞,信仰的版图在不断改写。
而他和夏萌萌,这两个被遗忘在角落的“变量”,他们的存在本身,或许在未来某个时刻,会成为撬动这场宏大棋局的、谁也无法预料的......那一根尖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