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,所以我想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,为我的亲人做最后一件事。”
“你......为什么这么说?”一旁的医生满脸疑惑,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。
穆勒没有回答,他的目光尝试凝视着,似乎在回忆着什么。
自从开始治疗信众以来,他就已经意识到,自己的生命正在逐渐流逝,就像一盏即将熄灭的油灯。
“我......”穆勒想要说些什么,但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。
他的身体颤抖着,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。
没等穆勒回答,他便用尽力气,猛地摔倒在地。
一旁的人惊呼起来,急忙上前将他扶起。
穆勒的脸色苍白如纸,没有一丝血色,气息也变得异常微弱。
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,声音颤抖着对医生说:“医生,算我求你了......”
“你先把嘴闭上。”医生的语气严肃而又坚定。
他深知穆勒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,任何一点言语上的刺激都可能让他的生命之火彻底熄灭。
医生虽不忍,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穆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,缓缓闭上了眼。
无影灯的光晕在医生汗湿的额头上碎成星点,他盯着监护仪上那条近乎平直的绿线,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。
“肾上腺素1毫克,静推!”他的声音劈了个尖,白大褂袖口沾着碘伏的棕黄色印记,那是刚才撕开病人被血浸透的衬衫时蹭上的。
器械护士递来针管的手在抖,托盘里的止血钳相撞发出细碎的脆响,像在敲碎这屋里最后一点侥幸。
胸外按压的频率已经维持了四十二分钟,他的掌心能感觉到胸骨下陷的钝感,每一次按压都带着骨骼摩擦的微响。
“除颤准备!200焦耳!”医生直起身退开半步,目光死死锁着病人苍白如纸的脸。
电极板贴上胸膛的瞬间,躯体猛地弓起又摔下,监护仪发出一阵乱码似的尖鸣,随即又跌回那条令人窒息的直线。
护士的眼泪砸在无菌单上,洇出一小片深色,她赶紧用口罩蹭掉。
“利多卡因,50毫克!”林医生的声音里带着铁锈味,他重新俯下身时,膝盖撞到了手术台的金属支架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按压的力度让他的肩膀开始抽搐,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病人敞开的腹腔上,他甚至没空去擦。
止血钳夹着的血管还在渗血,像条不肯安静的红蛇,器械护士换了第三块纱布,血还是透了过来。
“血压测不到!”
“氧饱和度60%!”
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,医生的耳膜嗡嗡作响。
现在那声音变成了持续的长鸣,像殡仪馆的哀乐提前奏响。
“再来一次除颤,360焦耳!”他吼出声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电极板再次放电时,他看见病人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,心脏猛地攥紧,可那道绿线只是颤抖了两下,依旧固执地横在那里。
胸外按压的动作慢了半拍,医生忽然觉得手臂重得像灌了铅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那双手做过三百多台成功的手术,此刻却连让一颗年轻的心脏重新跳动都做不到。
腹腔里的出血渐渐慢了,不是因为止住了,而是血液快要流干了。
“主任……”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他没有回头,只是盯着病人逐渐失去温度的皮肤。
监护仪的长鸣声不知何时变得模糊,无影灯的光也柔和下来,像手术室窗外永远照不进来的月光。
他慢慢直起身,掌心还残留着胸骨的轮廓,那种坚硬下面,是彻底沉寂的柔软。
“停吧。”他说,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器械护士关掉除颤仪,长鸣声戛然而止的瞬间,手术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
医生摘下沾着血的手套,动作迟缓地扔进垃圾桶,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
这转瞬即逝的落差就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,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,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。
一个刚刚上任没多久的传承诫,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生命从自己手中溜走,却无能为力,这种感觉无疑是令人沮丧和痛苦的。
此时此刻,主治医师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之前的嘱托。
尽管他已经处于濒死的边缘,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将生的希望留给自己的兄弟。
主治医师不禁感叹,这样的人是多么的善良和无私啊!
他相信,这样的人一定会被赋予上天堂的权利,因为他的心灵是如此的纯净和美好。
怀着对逝者的敬意和对生命的敬畏,主治医师缓缓抬起手,默默祈祷着。
他希望接下来的手术能够顺利进行,如病人所愿,让另一个生命得到拯救。
断臂少年再次躺在手术台上,胸腔随着呼吸机的节奏微微起伏,他左臂的残端被无菌布仔细包裹着,露出的皮肤泛着手术后的淡粉色。
主刀医生摘下眼镜,用冰凉的镜片贴了贴发烫的额头。
手术室外的长椅上,修女看着手术室门口,在医生出来的瞬间她便马不停蹄上前。
在听到穆勒死亡的消息后,她整个人不由一颤。
但也只是片刻,她的眼中原本悲伤在慢慢褪去,取而代之的难以言喻的表情,唯独看得出的,是手掌下压抑的兴奋。
“神经束分离完毕。”助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。
托盘里,那只属于穆勒的左手被精心处理过,苍白的皮肤下,蓝色的血管像细小的河流。
医生的手指稳定地穿梭在显微镜下,缝合直径不足一毫米的神经纤维。
他做过无数例断肢再植手术,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:
没有复杂的路线,针线穿过的如此流畅,就像是第二次经历这件事般。
昏迷中少年突然动了动手指,监护仪发出轻微的警报声,又很快恢复平稳。
“血管吻合完成,准备通血。”当最后一根缝合线收紧,主治医师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止血钳松开的瞬间,左手指尖慢慢泛起淡红,像枯木逢春。
手术进行到第十七个小时,缝合最后一针时,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。
在IcU躺了三天,终于睁开眼时,窗外的梧桐叶正被风卷着打旋。
他先是茫然地盯着天花板,目光缓缓下移,落在缠着厚厚纱布的左臂上。
指尖动了动。
不是刻意的动作,更像一阵微弱的电流窜过,纱布下的手指蜷了蜷,带着种生涩的、不属于他的惯性。
“醒了?”守在床边的林医生放下病历夹,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沙哑。
他俯身去看少年的瞳孔,手电筒的光扫过眼底时,少年忽然偏过头,左手腕下意识地往回收。
那是个极其细微的防御姿态,林医生猛地顿住动作。
这个动作,他太熟悉了。
穆勒在治疗信众时,被情绪激动的人抓住手腕,总会做这个细微的避让,像株不愿被攀折的植物。
少年没察觉医生的怔忡,他只是盯着自己的左臂,喉结动了动:“这是……谁的?”
“中文?”
尽管他有想过穆勒先生的兄弟是曾来中国留学的,但看样子他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。
于是他叫来翻译帮忙对话,一边递过一杯温水,棉签沾湿他干裂的嘴唇:“救你的人。”
少年沉默,左手又动了动,这次更明显些,像在试探着感受空气。
见病情有所好转,医生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然而,他并没有察觉到少年内心深处正在掀起一场惊涛骇浪。
“为什么?!!他死了?!!等等......他不是还好好的吗?那我怎么回去?对了,夏萌萌......从诡市撕裂的时候就不见了,她现在又在哪里?”
少年的心中越发焦急,无数的思考像潮水一般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,让他感到头痛欲裂。
就在少年被头疼折磨得几乎无法忍受的时候,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。
一阵轻微的响动传入他的耳中,他艰难地抬起头,目光落在了走进病房的人身上。
当他看清来人时,修女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。
只见修女快步走到病床前,凝视着手术成功的人,眼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情感。
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,轻柔地抚摸着对方缝合上的手,仿佛那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。
“啊~,穆勒先生,和他的兄弟合为一体了,那么就不用再担心选哪一个了.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