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强作镇定,试探着问道:“姑娘,我的……我那身旧衣袍……”
“哦!你说你那件红衣服啊!”独孤琳儿恍然,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,“那个……破得太厉害了,而且全是血,我就……我就拿去让我二师姐帮忙缝补一下,顺便洗干净了。
你放心,我二师姐手艺可好了,肯定能帮你补好的!”
她的话语天真无邪,但听在秦夜鸩耳中,却如同惊雷!
衣服被拿走了!还被清洗了!
这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她们极有可能已经看到了他贴身携带的血影令!意味着他的身份——血仙皿,很可能已经暴露!
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起。虽然他此刻重伤,但若对方心怀不轨,或者秉持所谓“正道”理念要“除魔卫道”,那他现在的处境可谓极其危险!
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了几分,暗中尝试调动体内那微乎其微的灵力,思考着脱身之策。
而独孤琳儿并未察觉到秦夜鸩内心的波涛汹涌,她见秦夜鸩醒了,想起师父的嘱咐,连忙道:“你醒了就好!你等着,我这就去告诉师父!”
说完,她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,转身跑出了客房。
秦夜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心中念头急转。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。既然对方已经可能知晓他的身份,且目前并未表现出敌意,甚至救治了他,那不如以静制动,看看对方究竟意欲何为。
没过多久,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一道清冷如兰的身影出现在了客房门口,正是叶珑兰。
她今日依旧是一身蓝衣白绒边的劲装,青丝高挽,气质出尘。她走进房间,目光平静地落在秦夜鸩脸上,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人心。
“你醒了。”叶珑兰的声音平和,听不出太多情绪,“感觉如何?”
秦夜鸩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,却被叶珑兰用眼神制止了。“阁下重伤未愈,不必多礼。”
“在下……多谢观主救命之恩。”秦夜鸩靠在床头,再次郑重道谢,“若非观主与诸位姑娘出手相救,在下恐怕已曝尸荒野。”
叶珑兰微微颔首,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,直言不讳道:“医者仁心,见死不救有违我青竹观立世之本。阁下不必挂怀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直视秦夜鸩,语气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:“不过,在救治阁下之时,我们发现了阁下随身携带的一枚令牌。
若我所料不差,阁下……便是那位在五岳圣地名声不小的‘血仙皿’吧?”
果然!她们知道了!
秦夜鸩心中凛然,但脸上并未露出惊慌之色。他迎着叶珑兰的目光,坦然承认:“观主慧眼。不错,正是在下。”
他既已承认,叶珑兰也不再绕圈子,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:“血仙皿阁下之名,我亦有耳闻,多活动于五岳圣地的东、南、中岳圣地。
不知阁下为何会身受如此重伤,出现在我东岳南部这偏僻山林之中?”
秦夜鸩沉默了片刻。对方救了他,且目前看来并无恶意,或许可以透露部分实情,也能借此判断对方的态度。
他组织了一下语言,缓缓开口道:“此事……说来话长。
我因追查一个名为‘复古灵教’的邪教组织,在北岳与他们的一名巡使‘泯烙’交手,不慎中了他们的埋伏,被另外两名巡使‘冥骸’和‘猎艳’联手暗算,最终被一种诡异的空间传送术抛到了此地。”
他刻意略去了自己潜入鬼哭坳的具体目的,以及使用血替身等细节,只强调了与复古灵教的冲突。
然而,就在他提到“复古灵教”这四个字的瞬间——
哐当!
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瓷器摔碎的清脆声响!紧接着是一阵短暂的、手忙脚乱的动静。
秦夜鸩和叶珑兰同时向门口望去。
只见独孤琳儿正端着一个空托盘,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口,脚下是摔得粉碎的茶杯和流淌的茶水。
她那双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秦夜鸩,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、恐惧,以及……一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被触及了最深伤痛的剧烈波动。
她的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。
叶珑兰眉头微蹙,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心疼。她起身走到门口,对闻声赶来的二弟子墨韵道:“墨韵,帮琳儿收拾一下,带她先去休息。”
“是,师父。”墨韵看了一眼状态明显不对的小师妹,没有多问,温柔地揽住独孤琳儿的肩膀,轻声安抚着,将她带离了客房门口。
叶珑兰重新坐回椅子上,看着面露疑惑的秦夜鸩,轻轻叹了口气,解释道:“阁下不必疑惑。琳儿那孩子……她复姓独孤,乃是东岳‘卜宇独孤家’唯一的遗孤。”
“卜宇独孤家?”秦夜鸩对这个家族略有耳闻,似乎是一个以占卜和阵法闻名的隐世家族,但三年前似乎遭遇了变故。
叶珑兰的语气带着一丝沉重:“大约三年前,卜宇独孤家满门上下百余口,除了已经出嫁和当时因顽皮偷跑出门而侥幸逃过一劫的琳儿外,其余人……尽数被屠戮。
而下手之人,正是你方才所提到的——复古灵教。”
秦夜鸩瞳孔微缩,瞬间明白了方才独孤琳儿那剧烈反应的原因。
灭族之仇,不共戴天!难怪她听到“复古灵教”四个字会有如此大的反应。
叶珑兰继续道:“琳儿那孩子,在外流亡躲藏了两年多,吃尽了苦头。直到一个多月前,我外出采药,恰逢她被几名行踪诡异、身着灰白袍服之人围攻,身上已多处负伤。
我出手将她救下,击退了那几人。事后才知,那些便是复古灵教的追兵。见她孤苦无依,又身负血海深仇,我便将她带回观中,收入门下,教她剑术,希望能让她有自保之力,也为她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。”
原来如此。秦夜鸩心中恍然,对那看似活泼开朗的小姑娘,不禁生出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。
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幼便历经磨难?只不过,他选择了以杀止杀,以血还血的道路。
“看来,我与贵观,与琳儿姑娘,倒是因为这复古灵教,有了一丝共同的牵连。”秦夜鸩意味深长地说道。
叶珑兰看着他,目光深邃:“或许吧。阁下伤势极重,非一日可愈。若不嫌弃,可先在观中静养几日,待伤势稳定,再行离去不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