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外,夕阳已沉下大半,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绚烂却即将消散的霞光。慕容诺婧果然没有走远,她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株古树下,焦急地等待着。
看到秦夜鸩安然无恙地走出来,她立刻快步迎了上去,关切地拉住他的手臂,上下打量着:“夜鸩,祖父他……他没为难你吧?”
秦夜鸩看着眼前这张写满担忧的娇颜,心中一片柔软,方才与杨文广对峙时的紧绷和决绝瞬间化为了绕指柔。
他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,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,摇了摇头,轻声道:“没有。宗主只是叮嘱我,应对天庭调查时要小心谨慎,万事以宗门为重。”
他遵守了对杨文广的承诺,对那场关乎他们未来的、沉重而关键的谈话,只字未提。
慕容诺婧仔细看着他的神色,见他确实不像受了委屈或斥责的样子,这才稍稍放下心来,轻轻靠在他身侧,低声道:“那就好……我真的好担心。修罗神王就要来了,我们……”
“别怕,”秦夜鸩握紧了她的手,目光投向远方那最后一线天光,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,“有我在。无论如何,我都会保护好你,保护好宗门。我们一起面对。”
霞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,交织在一起,仿佛无论前方是何等的风雨,都无法将他们分开。
然而,无论是他们,还是大殿内的杨文广都清楚,真正的考验尚未开始。天庭的调查,世俗的眼光,师徒的伦常……如同层层叠叠的巨网,笼罩在他们的未来之上。
秦夜鸩那“什么都愿意”的决心,究竟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,才能在这张巨网中,撕开一条属于他们的生路?
霞光最终完全隐没于群山之后,夜色如同墨汁般浸染了天空,点点繁星与一轮清冷的弯月悄然浮现,将清辉洒落在静谧下来的长安宗。
碧落峰,秦夜鸩的住所内。
秦夜鸩盘膝坐在蒲团之上,双眸紧闭,呼吸绵长,看似已然入定,沉浸在修炼之中。然而,他的心神,却早已沉入了那浩瀚莫测的识海深处。
一片朦胧的血色光晕中,一道虚幻却依旧能看出昔日绝代风华的女子身影缓缓凝聚。
她身着古老的宫装长裙,容颜模糊在光影里,唯有一双眸子,仿佛历经了万古沧桑,深邃得能吞噬一切光芒。这便是寄宿于他识海的上古血仙——萧玉梅。
“小子,” 萧玉梅的声音直接在他心神中响起,带着一丝慵懒,却又透着洞悉世事的清明,“看来你今日,过得颇为精彩啊。”
秦夜鸩的意念在识海中化形,对着萧玉梅的虚影恭敬行礼:“前辈。” 他没有隐瞒,将今日会议上关于幽冥引魂珠的说明,以及之后杨文广单独留下他的谈话内容,简要告知了萧玉梅。
在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岁月、亦师亦友的存在面前,他无需太多伪装。
萧玉梅静静地听着,末了,轻笑一声,那笑声带着几分玩味:“师徒伦常,世俗礼法……呵,悠悠万载,这些东西倒是从未变过,依旧是那般碍手碍脚。
不过,那杨文广老头倒也不算迂腐到底,至少,他没立刻棒打鸳鸯。”
她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:“眼下最大的麻烦,是那个即将到来的修罗神王。欧阳逊枫……此人本仙虽未直接打过交道,但以其执掌律法的名声来看,绝非易与之辈。
他修炼的‘洞虚神眼’已臻化境,最擅洞察人心,辨识真伪。你虽心志坚定,但在他面前,稍有不慎,便可能被看出破绽。”
秦夜鸩心神一凛:“前辈,那该如何应对?”
“紧守灵台,心神归一。” 萧玉梅沉声道,“你所言关于幽冥引魂珠之事,半真半假,这是最好的掩护。届时,你只需坚信你那套说辞,将关于珠子来源的记忆片段牢牢锁住,其余部分,坦然相对。
你的血修根基源于本仙的《万化血狱诀》,最重心境掌控,只要你自己不乱,他便难以窥探到最核心的秘密。
本仙会在你识海深处,以残存仙元为你布下一层‘血魂迷障’,尽量干扰他的探查,但能起到多少效果,本仙亦无十足把握。剩下的,就看你自己临场发挥了。”
“多谢前辈!” 秦夜鸩心中稍定。有萧玉梅相助,至少多了一层保障。
“记住,小子,” 萧玉梅最后告诫道,“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。若你有朝一日,能拥有碾压规则的力量,今日这些困扰,不过皆是浮云。好好应对眼前的危机吧,这或许,也是你的一场磨砺。”
光影摇曳,萧玉梅的虚影缓缓消散,识海重归沉寂。秦夜鸩的意念退出,缓缓睁开双眼,眸中一片清明与坚定。
他调整着呼吸,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,等待着黎明的到来,等待着那场无法回避的暴风骤雨。
翌日,天色刚蒙蒙亮。
一股沉重如山、凛冽如冰的威压,毫无征兆地降临在长安宗上空。云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排开,阳光都显得黯淡了几分。
十道身着制式银甲、气息森然的身影,簇拥着一位身穿暗金色神王战甲、面容冷峻如万年寒冰的中年男子,如同天神降临般,落在了长安宗的山门之外。
正是修罗神王欧阳逊枫及其麾下的十名天庭仙兵!
守卫山门的弟子在这股磅礴的威压下,几乎喘不过气来,连忙飞身入内通传。
很快,以杨文广为首,慕容垂、杨再兴、杨容依、宋清璇等长安宗核心高层,以及作为当事人师父(兼恋人)的慕容诺婧,纷纷迎出山门。
慕容诺婧站在母亲杨容依身侧,强自镇定,但微微攥紧的拳头和略显苍白的脸色,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与担忧。
她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投向主峰杨柳殿的方向,夜鸩此刻,应该正在赶来。
“不知修罗神王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,还望神王恕罪。”杨文广上前一步,抱拳行礼,语气不卑不亢,却带着足够的尊重。
欧阳逊枫面容冷硬,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,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扫过众人,仿佛能穿透皮囊,直视灵魂。
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,直接道明来意:“杨宗主,客套就免了。本神王奉天庭内阁之命,前来调查你宗弟子秦夜鸩,擅闯黄泉地狱,殴打鬼差,扰乱阴阳秩序一事。
请将涉案弟子秦夜鸩带至本神王面前,接受审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