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州城外的荒山背阴处,锁龙井的青石井台爬满墨绿色的苔藓,井沿上雕刻的盘龙纹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,只余几道深深的刻痕,似龙爪划过的印记。井口氤氲着淡紫色的雾气,那是蚀元魔气与地脉灵气交融的异象,寻常修士靠近三丈之内,便会感到经脉刺痛,灵力凝滞——这便是九黎盟布在江州的灵气枢纽,地脉锁龙井。
肖河与朱雀隐在井口西侧的古柏后,枝叶将两人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。朱雀一身赤红裙衫,裙摆绣着展翅的朱雀纹样,此刻正用指尖轻点眉心,一缕神识化作无形的屏障,隔绝着井口外泄的魔气。“九黎盟在这里布了‘蚀元阵’,用锁龙井锁住地脉龙气,再以蚀元魔气淬炼,转化成他们能用的凶煞灵气。”她声音压得极低,目光扫过井口周围插着的八面黑色旗幡,“那些是‘镇煞幡’,能稳定魔气,防止地脉暴动,每面幡下都埋着三具修士骸骨当阵眼。”
肖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果然见旗幡根部的泥土泛着黑红色,隐约能看到白骨的棱角。他深吸一口气,体内法身微微震颤——自九黎盟总坛归来后,那与心脏相连的九霄雷藤种子愈发活跃,此刻竟被锁龙井的蚀元魔气引动,法身表面的鳞片开始泛起暗紫色的光纹。
“这魔气……”肖河低声道,缓缓探出右手。指尖刚触到那淡紫色的雾气,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便顺着指尖涌入,所过之处,经脉似被蚁虫啃噬,却在抵达丹田时,被法身鳞片自发挡下。那些鳞片此刻竟如活物般张开,边缘浮现出细密的银灰色纹路,与他在九黎盟议事厅见到的血煞图腾截然不同,反而带着一种清冽的神圣感。
“是仙界封印的纹路。”朱雀眼中闪过讶异,她取出九霄剑令——那令牌通体莹白,刻着繁复的云纹,此刻在魔气中微微发烫。“你法身里的封印,竟能与蚀元魔气共鸣?”
肖河没有立刻回答,他闭上眼,任由魔气涌入。法身鳞片上的纹路愈发清晰,像是一张无形的网,将涌入的魔气一点点过滤、吸收。他能感觉到,那些被鳞片吞噬的魔气并未伤及自身,反而化作一种奇异的能量,滋养着体内的九霄雷藤种子。种子的根须此刻正顺着经脉蔓延,尖端带着细微的雷光,与鳞片的纹路交相辉映。
“锁龙井底,应该有当年仙界镇压地脉的封印残片。”朱雀将九霄剑令向前递出,令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,“九黎盟找到这里后,不仅没毁掉封印,反而利用封印的力量束缚地脉,再用蚀元魔气污染龙气,转化成他们修炼需要的凶煞之力。”
话音刚落,她屈指一点,九霄剑令“铮”的一声插入井壁的石缝中。刹那间,剑令迸发出道道白光,将井口的紫色雾气撕开一道缺口,井壁上竟浮现出一幅巨大的虚影图——那是一幅仙界封印图,以金色线条勾勒,中央是一条蜿蜒的巨龙虚影,龙身缠绕着九道锁链,锁链末端连着九座山峰的图案,正是江州的地脉走势图。
“看到没?”朱雀指着图中锁龙井的位置,那里正好是巨龙的七寸处,“这里是江州地脉的枢纽,九黎盟用蚀元魔气锁住龙气,再通过地下脉络输送到总坛,供应他们的血阵。若想断他们的灵气,必须毁掉这里。”
肖河睁开眼,眸中闪过一丝冷光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法身鳞片上的封印纹路与井壁浮现的封印图产生了共鸣,像是找到了同源的力量。“井底的魔气浓度,比九黎盟总坛的血煞藤还要强三倍。”他沉声道,“直接炸毁,恐怕会引发地脉反噬。”
“所以才要借你的法身封印。”朱雀道,“你法身能吸纳魔气,又有封印纹路护体,可潜入井底,在封印残片旁布下雷藤,再引魔气引爆。这样既能炸毁锁龙井,又能借封印之力缓冲地脉暴动,不至于波及江州城的百姓。”
就在此时,东侧传来一阵脚步声。两人迅速隐入古柏浓密的枝叶中,只见三个身着九黎盟服饰的修士正提着灯笼走来,为首的是个圆脸修士,腰间挂着青铜令牌,修为在元婴中期。
“今晚的魔气怎么比往常浓?”圆脸修士皱眉,用剑鞘拨开井口的雾气,“长老说过,锁龙井的魔气一旦外泄,就是有人闯阵,你们俩仔细盯着,我去检查镇煞幡。”
另两个修士应了声,分别守在井口两侧,手按在剑柄上,神情警惕。
肖河与朱雀交换了一个眼神。朱雀指尖凝出一点赤红火焰,那火焰无声无息地飞出,落在东侧那面镇煞幡上。火焰遇风即涨,瞬间将旗幡点燃,黑红色的火焰中夹杂着凄厉的尖叫——那是幡下骸骨残留的怨魂被灼烧的声音。
“不好!”圆脸修士惊喝一声,转身去扑火。
守在井口的两个修士也分神望去,就在这刹那,肖河如猎豹般从树上跃下,左手屈指成爪,扣住左侧修士的后颈,法身鳞片的寒气瞬间侵入对方经脉,那修士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倒在地。右侧修士反应极快,拔剑便刺,剑光带着浓郁的血腥气,显然是修炼了九黎盟的邪功。
肖河不闪不避,右手握住对方的剑刃,掌心雷法骤然爆发,“噼啪”一声,雷光顺着剑身蔓延,那修士惨叫一声,握剑的手瞬间焦黑,长剑脱手飞出。肖河顺势一脚踹在他胸口,将人踢得撞在井壁上,晕死过去。
圆脸修士刚扑灭旗幡的火,回头见同伴倒地,怒吼着扑来:“找死!”他祭出一柄骨矛,矛尖带着血光,直刺肖河面门。
朱雀身影一闪,挡在肖河身前,掌心腾起烈焰,化作一只火鸟,迎着骨矛飞去。“轰”的一声,火鸟与骨矛相撞,骨矛上的血光被火焰灼烧得滋滋作响,圆脸修士被震得后退三步,眼中满是骇然:“朱雀神火?你是玄元道宗的人!”
肖河趁机欺近,左手按在对方丹田,法身鳞片的封印纹路瞬间印在他小腹上。圆脸修士只觉体内灵气突然溃散,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经脉,他刚想呼救,肖河已一掌切在他喉间,将他打晕过去。
“处理干净。”肖河低声道,将三个修士拖到古柏后,用藤蔓捆住,又在他们口鼻处抹了些昏睡的药草。
朱雀收回九霄剑令,井壁上的封印图虚影淡去。“我去守住四周,防止再有巡逻的来。”她道,“井底危险,速去速回。”
肖河点头,走到井边。井口直径约两丈,深不见底,井绳早已腐朽断裂,只余一个锈迹斑斑的辘轳。他深吸一口气,运转法身,鳞片上的封印纹路彻底亮起,形成一道银灰色的护罩。纵身一跃,如坠深渊。
下落约莫三十丈,周遭的魔气已浓得化不开,像是粘稠的墨汁,能见度不足三尺。肖河能听到耳边传来“嘶嘶”的声响,那是魔气侵蚀护罩的声音,但法身鳞片上的纹路却在此时变得滚烫,主动吸收着魔气,护罩不仅没减弱,反而愈发凝实。
“咚”的一声,他落在井底的淤泥上。脚下的淤泥深及小腿,踩上去软腻冰凉,能感觉到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——那是被魔气污染的地脉虫,以吸食灵气为生。
井底中央,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青石板,石板上刻着与肖河法身鳞片相同的封印纹路,只是此刻已布满裂纹,边缘泛着黑红色,显然被魔气侵蚀了许久。石板周围,地脉灵气与蚀元魔气正疯狂冲撞,形成一个个肉眼可见的气旋,发出沉闷的轰鸣。
“果然有封印残片。”肖河心中了然,走到青石板前。他能感觉到,石板下就是奔腾的地脉龙气,被封印和魔气双重束缚,此刻正暴躁地冲击着束缚,像是困在笼中的巨兽。
他取出青藤剑,剑身嗡鸣着,显然也被此地的灵气与魔气刺激。肖河握住剑柄,将体内的九霄雷藤种子催发——那种子自吸收了九黎盟主令碎片后,已长到手指粗细,根须带着淡淡的雷光。他将种子的一端按在青石板的裂纹上,另一端埋入淤泥,再引动法身吸收的蚀元魔气,注入种子之中。
“滋啦——”雷藤种子遇魔气,瞬间疯长,藤蔓上的倒刺闪着雷光,顺着青石板的裂纹蔓延,很快便将整块石板缠绕住。藤蔓尖端甚至刺入地脉虫聚集的淤泥,吸收着那些虫子体内的污浊灵气。
肖河后退数步,看着雷藤与封印残片、蚀元魔气融为一体,眼中闪过决绝。他取出三枚“爆炎符”,这符箓是以自身精血绘制,威力远胜寻常符篆。他将符箓贴在雷藤最粗壮的主干上,指尖凝出一缕雷光,点向符箓。
“三息后引爆。”肖河对识海中的青藤剑剑灵道,同时转身,运转全身灵力,向着井口冲去。
“放心。”剑灵的声音带着兴奋,“雷藤已扎根地脉,引爆时会顺着地脉纹路扩散,保证把锁龙井炸得连渣都不剩。”
肖河的身影如离弦之箭,在魔气中穿梭。刚冲出井口,便听到井底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!
“轰隆——!”
整个山体都在颤抖,锁龙井的青石井台瞬间崩裂,碎石混合着黑色的淤泥冲天而起,一道粗壮的紫色魔气柱从井底喷涌而出,直冲云霄,将夜空的月光都染成了紫色。
紧接着,是地脉暴动的怒吼。脚下的地面剧烈摇晃,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的缝隙,黑色的雾气从缝隙中溢出,带着浓郁的土腥味。远处的江州城方向传来百姓的惊呼,好在朱雀早已在城郭外布下了一道火焰屏障,挡住了大部分地脉冲击的余波。
“成了!”朱雀飞到肖河身边,看着锁龙井的位置已塌陷成一个数十丈宽的大坑,坑中魔气翻腾,地脉灵气失去束缚,如脱缰野马般四处冲撞,“九黎盟的灵气供应,断了!”
肖河站在坑边,体内法身鳞片剧烈闪烁,那些吸收的蚀元魔气正在被封印纹路转化,鳞片上竟浮现出全新的纹路——那纹路像是无数细小的根须,扎入大地,正贪婪地吸收着地脉暴动散逸的灵气。
“是‘地脉吞噬’。”朱雀看着他鳞片上的纹路,眼中闪过惊叹,“你法身竟能借地脉暴动进化?”
肖河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,雷藤种子的残骸顺着地脉纹路传来最后的讯息——它已彻底炸毁了锁龙井的脉络,九黎盟总坛的灵气供应至少会中断七成。“三日后的月食之夜,他们的九黎血阵,成不了气候了。”他低声道,眸中冷光凛冽。
坑中的魔气还在翻滚,但已渐渐稀薄,失去了锁龙井的束缚,蚀元魔气正在被地脉本身的灵气净化。远处,九黎盟总坛的方向传来一阵隐约的闷响,显然他们已察觉到灵气中断,开始骚动。
“该走了。”朱雀拉了肖河一把,“九黎盟的追兵很快就会到。”
两人转身,化作两道流光,消失在荒山的夜色中。身后,锁龙井的废墟仍在冒着黑烟,地脉的怒吼渐渐平息,却在江州的土地下埋下了新的变数——被惊动的地脉龙气,终将在月食之夜,成为压垮九黎盟的最后一根稻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