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颢黝黑的面皮顿时涨红,瞪眼道:“俺这是掏心窝子!你呢?当年替康王府卖命,被侯爷打得抱头鼠窜,此番回京能保住脑袋就该谢天谢地了!”
岳山抬手制止了两人的争执,轻叹一声,“既然这样,你们也不必多虑了。回京后,我会向陛下禀报你们的功劳,届时是赏是罚,全凭圣意。”
有岳山亲自向隆佑帝进言,自然不会有责罚。
二人心知肚明,当即跪地谢恩。
“多谢侯爷。”
“好了,你们的心思我都明白,争强好胜并非坏事,但需懂得适可而止。今日河上湿气重,浑身不适,我先去沐浴了。”
柳湘莲与赵颢对视一眼,恭敬行礼:“是。”
……
“快些,快来呀!”
少女们欢笑着从船舱中跑出。
平日府中尚可游园赏花,调制胭脂,可上了船,连这些消遣也没了。
甲板官兵把守森严,她们难得出来透气,若整日闷在房中做女红,怕是要憋坏了。
幸好扬州富商备下的浴池,成了她们难得的玩乐之地。
沐浴不仅能舒缓疲惫,还能润肤净身,姑娘们最是喜爱。
但船上淡水珍贵,往往四五日才能尽情戏水一回。
伴着清脆的笑声,少女们涌入浴房,手忙脚乱地褪去衣衫。
动作稍慢的,便要被同伴捉弄。
“雪雁姐姐,你这身段真叫人羡慕,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。”
宝珠赤着身子凑近,指尖轻轻戳了戳雪雁的背。
雪雁解开颈后系带,一把扯下肚兜,挺胸叉腰:“那是自然,吃下去的肉从不白长,就像多读些书,学问也不会亏待你。”
她故作高深,惹得宝珠茫然眨眼:“那雪雁姐姐为何从不读书?”
“困了怎么读?”
“不困的时候呢?”
“不困时当然要吃东西,否则岂不辜负了肉?”
“啊?吃饱了又要困了?”
雪雁拽住宝珠的手腕:“别问这么多,快去池子里占个好位置,离果盘近些的。”
少女们嬉闹着进了浴池,林黛玉、薛宝钗与秦可卿也到了更衣处。
说是更衣处,不过以屏风隔开里外。
水汽氤氲,屏风也遮不住内里情形。
薛宝钗躲在林黛玉身后,警惕地望着秦可卿。
前几次沐浴,她可吃了不少暗亏。
秦可卿褪衣极快,转瞬间裙钗尽落, 簪都已取下。
仿佛身上装了机关,一触即解。
这让薛宝钗防不胜防。
她体态丰腴,衣衫被水汽浸湿后更难脱下。
薛宝钗每每被秦可卿借帮忙之名占便宜,实在难以招架。
后来她便总是躲在林黛玉身后,刻意与秦可卿保持距离。
见薛宝钗这般谨慎,秦可卿不屑地撇了撇嘴,自顾自地宽衣解带。
待秦可卿褪尽衣衫踏入水池,薛宝钗才缓缓脱下自己的衣裳。
夹在二人中间,林黛玉忍不住抿唇轻笑,打趣道:“宝姐姐在可儿姐姐面前,倒像书生遇上吃人的妖精。”
薛宝钗一边解衣,一边点头:“林妹妹说得极是,她可不就是那敲骨吸髓的妖精?”
林黛玉掩唇一笑,裹紧棉巾道:“我先去了,在里面等你。”
“好。”
薛宝钗应声,却未察觉秦可卿早已折返,悄然绕至她身后。
待林黛玉绕过屏风,秦可卿便从背后一把搂住她。
“宝妹妹,为何总躲着我?”
薛宝钗身子一颤,急忙挣扎:“可卿姐姐,你又胡闹什么?”
秦可卿直截了当:“上回你瞧见我的身子,不公平,你也得让我瞧瞧。”
薛宝钗红着脸道:“我与侯爷尚未到那一步,如何给你看?”
秦可卿挑眉:“哦?这么说,你是愿意与老爷更进一步了?要不要姐姐教你?扮作香菱最是方便,偏你不肯。”
薛宝钗咬牙:“谁愿 被人当作旁人?”
秦可卿摊手:“我倒无所谓。”
她凑近薛宝钗耳边,低声道:“念在姐妹情分,告诉你个侯府秘闻。”
薛宝钗好奇:“什么秘闻?”
秦可卿神秘一笑:“我曾扮作林妹妹与老爷同寝。”
她比划着手势,又指了指自己,面露回味:“是我。”
薛宝钗忍俊不禁:“原来如此。”
秦可卿不服:“若换作你……”
薛宝钗轻哼:“再差也胜过你。”
秦可卿恼羞成怒:“难怪莺儿嘴硬,主仆一个样!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!”
说罢便去扯薛宝钗的棉巾。
薛宝钗慌忙后退,脚下一滑,仰面摔倒。
秦可卿急忙去扶,二人双双跌在门口。
“咚”的一声,木牌落地,浴房内的姑娘们闻声赶来,将二人扶上木案。
林黛玉上前关切:“摔得可重?”
二人揉着后背摇头:“无碍,你们先去洗吧。”
“紫鹃、雪雁、瑞珠、宝珠、晴雯、莺儿、香菱、龄官,都过来,把她俩翻个身,看看后背有没有淤青……”
……
岳山取了套干净衣裳,悠闲地走到浴房门前。
回京对他而言便是归家,在外奔 时,自然不如家中舒坦。
在这船上,最惬意的莫过于泡个热水澡。
浴室内飘出缕缕热气,显然刚有人用过,水温正合适。
门口未挂“勿入”的木牌,想必姑娘们已沐浴完毕,此刻偌大的浴池该轮到他独享了。
他推门而入,抬头间,眼前的景象令他瞬间怔住。
只见林黛玉腰间裹着棉巾,立于浴池 ,指挥着一群未着寸缕的少女围在两张长案旁,用力按住案上之人的手脚,似乎在施行某种惩戒。
岳山揉了揉眼,确认并非幻觉。
再细看,案上二人竟是秦可卿与薛宝钗。
这突如其来的画面冲击令他脑中一片混乱,一时难以理解眼前的情形。
推门带入的冷风惊动了众人,她们齐刷刷转头,愕然望向站在门口的岳山。
空气仿佛凝固,岳山进退维谷,喉结滚动,试探着问道:“林妹妹,她们惹你生气了?这是在……惩罚她们?”
“不过这么多人围着动手动脚,未免有些……不雅。当然,若林妹妹好这口,我自然没意见。”
话音落下,林黛玉猛地回头,连案上的两人也撑起身子。
下一秒,浴房内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叫,少女们慌忙捂住身子,跌跌撞撞冲向浴池,期间还有人绊倒,场面一片混乱。
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,林黛玉缓缓蹲下,双手掩面,耳根通红:“岳大哥,你听我解释……不对,你先出去好不好……”
———
岳山倚靠池壁,心绪仍未平复。
回想方才少女们满面羞红,衣衫不整地从他面前逃开的场景,他仍觉不可思议。
原本以为她们在房中不过是寻常嬉闹,关系算不得亲密,甚至偶有争执。
可浴房的门被推开那一刻,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。
“她们平日竟亲密至此?可卿和宝钗躺在那里任人摆布……之前她们还常聚在一起读些不正经的文章,如今竟变本加厉,实践起来了?”
“府里没有教养嬷嬷,或许并非好事?无人引导,她们反倒自行摸索起这些事来。”
岳山不禁自省,是否因自己平日对这群姑娘疏于管教,才让府中风气变得如此诡异。
按理说,这个年纪对男女之事产生好奇实属正常,但若无人正确引导,难免误入歧途。
更令他意外的是,这一切的牵头人,似乎是林妹妹。
唯有她一人立于,指挥众女子忙碌着什么,更添几分疑惑。
原本说好林黛玉出门时会向他解释。
谁知林黛玉第一个从浴房出来,扫了岳山一眼,便匆匆上楼去了。
岳山只瞧见她绯红的脸颊与湿漉漉的发丝,心中愈发困惑,难免思绪纷飞。
“不如让秦可卿教导她们?免得行差踏错?”
他摇了摇头,又自语道:“或许只是船上无聊,她们嬉闹罢了,是我多虑。”
岳山倚着汉白玉石壁,缓缓吐息。
临别时林如海的话,总在他独处时浮现。
回京之路,确实充满挑战。
但机遇亦随之而来。
南下时,他连隆佑帝的登基大典都未能参加,实为遗憾。
此番在外建功,却因路途遥远,封赏寥寥。
回京后,必当在朝堂之上受赏。
可若隆佑帝心生猜忌,入城时的礼遇便能窥见端倪。
届时,他须得谨慎应对。
岳山不愿君臣离心,但离京日久,朝堂局势难测,若有人挑拨,他不得不防。
思及此,他不由得绷紧了心神。
突然,水中冒出一颗脑袋,岳山猛然起身。
他以为是刺客,正欲抄起木凳掷去——
定睛一看,竟是瑞珠。
“瑞珠?你怎还在此?”
他松了口气,重新坐下。
瑞珠又从水中拉出宝珠,后者大口喘息,似憋闷已久。
岳山递过棉巾:“擦干身子,穿好衣服回舱吧。”
两女如海豹般缩在水中,只露脑袋。
“是我疏忽了,你们没来得及出去?”
她们却未接棉巾。
瑞珠鼓起勇气:“老爷,我们是故意藏在这儿……专程等您的。”
宝珠红着脸附和:“姐姐说得对,我们该服侍您沐浴的。”
“您贵为侯爷,岂能无人伺候?倒显得我们不懂规矩了。”
岳山瞧着这两个丫头,抬手各敲一记爆栗。
“哎哟!”
“疼……”
两个小丫头委屈地仰起脸,望向岳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