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行镖局的少东家赵颢,如今效力于岳山麾下,曾执掌漕帮事务。三年间,漕帮渐入正轨,他又被岳山派来执行一项艰险任务——孤身潜入双屿岛,与倭寇周旋。
若无过人胆识与高超武艺,在此地连自保都难,更遑论完成岳山的嘱托。
此次任务是他面临的最大考验,他只带了两名亲信,便直奔双屿岛。
他无心闲逛,径直寻到此地的实际掌控者——大倭寇汪顺。汪顺是其汉名,真名无人知晓。
如今的双屿岛已建起将军府,成为汪顺的私人领地。
“丞相的人?”府门外,赵颢点头,递上书信与身份牌。
门人打量他一番,道:“进来吧,将军今日刚从福建归来。”
“倒是巧了。”赵颢压下心中厌恶,拱手一礼,随门子步入正堂。
堂上,一名袒胸露怀的壮汉昂然端坐,胸前刀疤狰狞。他生得一张国字脸,眉眼间却透着阴鸷,显露出多疑善变的性情。
海上营生刀口舔血,能在此立足者绝非庸辈。
此刻,赵颢需在这等人物面前施展瞒天过海之计。
他沉住气,先将书信呈上。他相信岳山的谋划,怀中更备有一份锦囊,危急时刻方可拆开。这让他稍感安心。
“赵相的人可是稀客,请上座。”汪顺操着流利的汉话,故作热情。
待侍从奉茶后,汪顺拆信细读,神色渐变。
良久,他缓缓叹道:“信中所言,我已明了。听闻丞相处境艰难,若不奋力一搏,恐难敌安京侯。”
“只是上次沧州一役,我们折了四百精锐,半数披甲武士,却仅伤安京侯分毫,代价太过沉重。”
“安京侯非等闲之辈,此番竟要登陆进犯苏州府,实在冒险。”
“丞相待我不薄,我汪顺绝非背信弃义之人,但此事尚需慎重考量。”
汪顺所言与岳山事先交代的几乎一致,赵颢闻言从容接话:“家主承诺,事成之后,徐府查抄的财物全数交由将军处置。”
“徐家?此事竟与徐家有关?”
赵颢点头,“徐家众人已入狱,将军即便无法除掉安京侯,劫狱时顺手了结他们亦可,酬劳便是此次抄没的家产。”
“徐家被岳山查抄,其中财富之巨,恐怕超出将军想象。”
原本推辞的汪顺态度骤变。
对这些亡命之徒而言,天下无不可为之事,只看代价是否足够。
徐家乃江南首富,富甲一方。
抄家所得,或许抵得上双屿岛数十年的经营。
岳山执掌海政,武将出身的他势必加强海防,日后定会寻仇,本就是死敌。
如今既有内应,又有重利,汪顺难免心动。
“此事不可操之过急,古人云欲速则不达。请在此暂住几日,容我等商议后再作答复。”
赵颢起身拱手告辞。
待其离去,幕僚近前低语:“将军切莫轻信,此人身份未明,未必真是赵相所派。若此乃安京侯设局,意在将赵相与我等一网打尽,后果不堪设想。将军务必谨慎,莫为 所惑。”
汪顺沉思片刻,颔首道:“这正是我所虑之处。”
他叹息一声,又道:“先好生款待,令其在岛上游玩几日,再派人赴杭州核实此人来历。”
幕僚郑重应道:“属下即刻去办。”
……
枫桥驿。
一夜过去,林黛玉果然如岳山所料,未再提回房之事,安睡至天明。
晨起梳洗时,岳山嗅了嗅掌心,犹有余香。
昨夜握着她柔荑入睡,竟沁出薄汗。
林黛 凉少汗,指间这般温湿触感令她羞红了脸,晨起便躲闪着岳山的目光。
“我…我还是回房让雪雁伺候吧,不劳二位姐姐了。”
瑞珠、宝珠端着铜盆进来,却见披发而坐的林黛玉婉拒了她们。
“这……”
二婢迟疑地望向岳山,岳山含笑应允:“依林妹妹的意思。”
林黛玉自行穿戴齐整,趿着绣鞋,裹紧外衫,纤弱身影略显忙乱。
刚迈过门槛,忽闻一声轻呼。
“呀!”
岳山急步上前,却见林黛玉并非绊倒——门外静立着一道身影。
那人正是王嬷嬷。
岳山心头一虚,又坐了回去,佯装漫不经心,实则竖起耳朵听着。他本就耳力过人。
“王妈妈,你可吓着我了,怎的躲在门后?”
王嬷嬷眉头微蹙,朝屋内张望一眼,才道:“哪里是躲?我正要进屋接姑娘呢。姑娘怎的这般鬼祟,莫非……”
她眉心一跳,越想越深。
岳山毕竟是习武之人,又正值血气方刚,与林黛玉同榻而眠,岂能克制?再看林黛玉娇弱模样,哪能反抗?她一颗心全系在岳山身上,只怕半推半就便依了。
王嬷嬷顿生悔意,只觉是自己纵容,才酿成这般局面。
未成亲便有了庶长子固然不妥,可未成亲就有了嫡长子,难道就成体统?
她忙拽住林黛玉的袖子,拉到廊角,低声问:“昨夜……你们做了什么?你不是答应过我,不可太过亲近,不可越界,我才替你瞒着老爷的。”
林黛玉支吾道:“没、没做什么呀,不过是说说话,便睡了。”
王嬷嬷拧眉:“当真?”
林黛玉连连点头:“自然是真的。”
王嬷嬷闭眼一叹:“你当老婆子老眼昏花,看不透世事?若只是说话,姑娘的脸怎红成这样?”
林黛玉羞得低下头。
她素来爱洁,汗水这等污浊之物,从她身上渗出,已是难堪。昨夜却与岳山十指交缠,整夜未分,晨起时掌心仍湿漉漉的。
只怕岳大哥会嫌她,她慌忙抽回手,躲远了些。
林黛玉嗫嚅道:“妈妈先前不是问过吗?这屋里有三个丫鬟都与岳大哥同床共枕过……我也想与他亲近些,便提议握着手睡,结果……就这样过了一夜。”
王嬷嬷上下打量她,总觉得蹊跷。
“怪了,若真已生米煮成熟饭,怎的只是牵手,姑娘便脸红至此?莫非我想岔了?”
“若未到那一步,倒真不该在安京侯房中过夜……”
正欲细问,秦可卿懒洋洋推门而出,口中含糊道:“许久未近老爷,浑身都没劲儿了……”
揉了揉眼,却见门外站着两人,并非瑞珠宝珠,竟是林黛玉与王嬷嬷。
秦可卿一怔,心下暗忖:“方才心里念着老爷,该不会说出口了吧?瞧她二人神色,应未听见。”
她的本性绝不能再叫人知晓,否则这屋里便无她立足之地了。
若那册子之事败露,她百口莫辩。
想到此处,倦意顿消,身子一颤,挺直了背。
她挤出笑意,目光落在林黛玉未绾的发丝上,问道:“林姑娘还未梳洗?可要来我房里,我替你打理?”
秦可卿打量着二人时,王嬷嬷也在暗中观察她。
先前只顾着留意西厢房的薛家姑娘,此刻细看这位,身段婀娜,容貌娇艳,活脱脱是个勾人的 !
若让她夜夜侍奉在安京侯身侧,莫说庶长子,待林黛玉到了婚配之龄,只怕庶次子、庶三子都已满地跑了。
王嬷嬷彻底打消了先前的顾虑,微微点头道:“既然如此,倒也无妨,咱们先回房吧?”
林黛玉轻声应下,又向秦可卿道了谢,临走前还不忘关切一句:“听瑞珠和宝珠说,可儿姐姐昨日心绪不佳?若有什么烦忧,不妨来找我说道说道,兴许能帮姐姐分忧。”
秦可卿不自觉地朝西厢房瞥了一眼,嘴角微僵,讪讪道:“呃,好,改日定去林姑娘那儿讨杯茶,再细说这些事。”
林黛玉刚走几步,恰逢西厢房的门开了。
薛宝钗带着莺儿和香菱往正堂去用早膳。
昨夜她走得匆忙,秦可卿未能拦住,今早特意早些过来,就为截住她,好好谈谈那本小册子的事。
秦可卿快步上前,在薛宝钗转过廊檐时,冷不丁挡在她面前,惊得薛宝钗后退半步。
“宝妹妹,我有话问你。”
秦可卿似笑非笑的神情,令莺儿和香菱面面相觑,满心疑惑。
秦可卿近日身子不适,前几日还去探望过,怎的此刻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?自家姑娘与她并无过节啊。
唯有薛宝钗脸颊微红,轻声道:“莺儿,香菱,你们先去,我与可卿姐姐说会儿话。”
二人愈发不解,何事竟连她们这两个贴身丫鬟都要避开?
这种被疏远的感觉让莺儿心头憋闷。
香菱倒也罢了,她可是薛家的家生子,自幼与薛宝钗一同长大,情同姐妹,竟也听不得?
她拽着 的香菱往前走,冷哼道:“走吧,别耽误她们说体己话。”
目送二人离去,秦可卿转回身,面向薛宝钗,缓缓屈膝……
四下无人,秦可卿先前的山厉姿态荡然无存,对着薛宝钗俯身便拜。
“宝妹妹,算姐姐求你了……”
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薛宝钗措手不及,连忙蹲下扶她起身,温声劝道:“可卿姐姐,快别这样,若叫侯爷瞧见,还以为是我刻薄你呢。”
闻听此言,秦可卿眼中闪过一丝希冀。
薛宝钗既无意为难,岂不是意味着那羞人的物件能拿回来了?
“这么说,宝妹妹愿意还我?”
薛宝钗含羞点头:“并非我有意拿走,只是当时林妹妹也瞧见了,我替你遮掩,说是薛家的账册。若不带走,再被别人看见,岂不连我也要受牵连?”
秦可卿听罢,竟觉得颇有道理。
“宝妹妹后来怎么没把东西还回来?”
秦可卿轻声问道,心底仍存着一丝期待。
薛宝钗脸颊微红,低声道:“可卿姐姐的文采实在出众,写得生动传神,忍不住多读了几遍。”
秦可卿羞恼地扬起手,“你、你!”
薛宝钗连忙躲闪,笑道:“可卿姐姐,我说真的,你在这方面的才华非同一般,不如试着出本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