蜂鸟音乐总部，会议室。
李曼一言不发，只是静静地看着投影屏幕上那条已经开始掉头的绿色数据线。
“李总编，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来了！”一个秃顶的市场部主管猛地一拍桌子，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晃了出来。
“对！他这就是在漫天要价！仗着咱们需要他，就蹬鼻子上脸！”运营部的负责人跟着附和，脸上写满了愤慨。
“二十万！全版权买断！多一分都不能给！他爱卖不卖！”
“咱们蜂鸟好歹也是业内有头有脸的平台，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新人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了！”
一个个都义愤填膺，慷慨激昂。
李曼很清楚，他们说的每一个字，都符合商业逻辑，都对。
但她也清楚，逻辑和对错，在生存面前，一文不值。
董事长年初那几次谈话的场景，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。
“小李，今年的财报再这么难看，平台可能就真的要关停了。”
“投资人那边，我已经顶不住压力了。”
“蜂鸟是你一手带起来的，我希望你能让它活下去。”
活下去。
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念头。
常规的手段，她都试过了，没用。
这个叫林宇的男人，行事霸道，毫无章法，像个闯进瓷器店里的疯子。
可偏偏是这个疯子，一出手，就给她砸出了一个天大的惊喜。
《我用青春赌明天》这首歌，是蜂鸟平台成立以来，唯一一次真正意义上，靠着作品本身，而不是靠营销炒作火起来的歌。
她甚至有一种预感，这个林宇，根本不是在试探他们的底线。
他就是这么笃定，他手里的第二首歌，值这个价，甚至更贵。
否决他？
然后呢？
眼睁睁看着平台的数据一天天烂下去，年底开完散伙会，大家各奔东西？
李曼缓缓站起身，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，拿着手机走到了会议室的落地窗前。
她没有看楼下车水马龙的街景，而是拨通了董事长的私人电话。
电话只响了三声就被接起。
“小李，什么事？”
“董事长，关于马小跳的第二首歌，对方……开了一个很高的价码，而且是在我们没听到歌的情况下。”
她把情况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。
就在李曼以为信号断了的时候，董事长疲惫的声音才传了过来。
“小李，我把蜂鸟交给你，就相信你的判断。”
“这件事，你自己看着处理吧。我只要结果。”
嘟。
电话被挂断了。
李曼握着手机，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董事长把最后的决定权，和所有的压力，都交给了她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转身走回会议桌前。
在所有人的注视下，李曼点亮手机屏幕，从通话记录里，找到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号码，回拨了过去。
时间还没到十分钟。
电话响了很久，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接的时候，终于通了。
“喂。”
还是那副懒洋洋的，欠揍的口气。
“林总，是我，李曼。”
她的声音很平静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“价格，您随便开。”
此话一出，满座皆惊。
市场部和运营部的两个负责人，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。
他们张着嘴，想说什么，却发现喉咙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。
李曼没有理会身后那些石化的同事，继续对着电话说道：
“但是，我有一个条件。”
“这首歌的合同，我需要当面跟您签，纸质的。”
“毕竟金额不小，我们公司有流程要走。”
她把理由说得合情合理。
但只有她自己清楚，她只是想亲眼看一看，这个搅动了整个蜂鸟平台的男人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。
电话那头，林宇似乎轻笑了一声。
“可以。”
“您把地址发给我，我现在就过去。”李曼的声音里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“李总编！”
“这……”
身后的这些人终于反应过来，想劝，但李曼只是朝他们摆了摆手，“都不用说了，我已经跟董事长沟通过了。”
“我现在就去签合同，你们准备好，合同一落笔，立马给我进行全平台推广。”
……
几个小时后。
一辆黑色的奥迪A8L，缓缓停在了梦想收容所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。
司机老王看着窗外这片仿佛被城市遗忘的角落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
“李总，地址没错吧？这地方……看着都快拆了。”
李曼坐在后排，看着车窗外那斑驳的墙皮和随处可见的生活垃圾，心也跟着沉了半截。
她想象过无数种可能。
或许是一个藏在顶级写字楼里的高档音乐工作室。
又或者，是一个装修极具个性的私人别墅。
但她做梦也没想到，那个搅动了整个华语乐坛，让她赌上职业生涯的男人，会把她约到这种地方。
这已经不是偏僻了，这简直就是贫民窟。
“应该……没错。”李曼的声音里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不确定。
但为了那首歌，李曼还是强作镇定地推开车门。
一股潮湿、混杂着霉味和剩饭馊味的空气扑面而来，让她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。
“李总，要……要不我陪您进去吧？”老王探出头，有些不放心。
李曼想了想，还是摇了摇头，“你在这里等着，随时等我电话。”
说完，她就朝着前面的这栋旧楼走去。
好在一路上都有歪歪扭扭的路标，用粉笔写在墙上，指引着方向。
很快，李曼就到达了梦想收容所门口。
当她看到门口那扇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崭新玻璃门时，才稍微松了口气。
虽然地点偏了点，周围的环境差了些，好在这家公司的门面还是不错的。
看来这里面应该是新装修的。
李曼更加笃定，林宇跟马小跳肯定是个小作坊，不然为什么会这么节约成本，把音乐室开在这种随时都可能拆迁的地方。。
“梦想收容所？”
李曼抬头，看着门上那几个挺艺术的字体，勾起一抹笑意。
名字倒是不错，挺有情怀的。难不成这里面都是一些有梦想却还没出名的歌手？
李曼心里升起一丝期待，本能地伸手就要推门进入。
手刚碰到冰凉的玻璃，门却纹丝不动。
她这才发现，这扇玻璃门跟她们公司一样，是自动的，门框边上还有个黑色的盒子，上面嵌着摄像头。
竟然是刷脸进入。
她心中的期待又多了几分。
看来这个林总还挺讲究，把安保系统都布置得这么妥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