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郝连惊骇后撤的同一瞬间,“郝伟”动作快得超出了肉体应有的极限。
他原本僵直的手臂,如同被无形提线猛地拉扯,骤然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,直刺而出。那手臂在运动中似乎都失去了骨骼的轮廓,变得柔韧而粘稠,带着一种非人的质感。
郝英脸上的错愕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转化为恐惧,就感觉胸口一凉,随即是难以想象的剧痛炸开。
“噗嗤——!”
那声音并非利刃入肉,更像是沉重之物砸烂了熟透的果实,沉闷而血肉模糊。郝伟的手掌,并非并指如刀般刺入,而是五指张开,如同某种怪异的钻头或捕食器的口器,硬生生撞碎了郝英的胸骨,整个手掌都没入了他的胸膛!
郝英的双眼瞬间瞪得滚圆,眼球暴突,血丝密布。他张着嘴,却只能发出“嗬嗬”的气音,所有的力气和生命都在随着胸膛那个巨大的创口飞速流逝。
紧接着,那没入胸膛的手掌,做出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动作——它不是在摸索,而是在内部攫取!
可以清晰地看到郝伟的小臂肌肉在皮下不自然地蠕动、收缩,仿佛手掌正在郝英的胸腔内握紧了什么。
然后,猛地回抽!
“啵——!”
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、筋膜和血管被强行扯断的黏腻声响,郝伟的手臂从郝英的胸膛里拔了出来。而他的手中,赫然紧握着一团仍在微微搏动、热气腾腾的物事——那是郝英的心脏!心脏表面血管密布,还在进行着临终前最后的、无力的抽搐,温热的鲜血顺着郝伟的手指缝隙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。
郝英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,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,软软地向前倒去。他最后望向“郝伟”的眼神,充满了无法置信的绝望和痛苦,那句未喊完的“救命”,永远凝固在了他的喉咙里。
而“郝伟”,自始至终,那张扭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唯有双眼中的漆黑,仿佛深渊,倒映着手中那团象征着生命与兄弟情谊的、此刻却沦为养料的脏器。
这血腥掠夺的一幕,快如闪电,却又充满了仪式般的残忍,将一种非人的冷酷与邪恶,深深烙印在了目睹者的心中。
郝连的心跳如擂鼓,几乎要撞破胸腔。他眼睁睁看着“郝伟”——或者说,那占据了他兄弟躯壳的怪物——慢吞吞地,以一种近乎戏谑的缓慢,将沾满温热鲜血和碎肉的心脏,塞回了自己腰侧那个不断蠕动的黑色窟窿。
那根本不是什么伤口!那是一个贪婪的、正在呼吸的嘴!
窟窿边缘的皮肉翻卷着,变成了一圈细密的、不断开合的黑色利齿,一口就将那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吞了下去,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、湿滑的吞咽声。
“呃……”一声极其轻微、仿佛叹息般的声音从“郝伟”喉咙里挤出,带着一种诡异的满足感。它吞噬了心脏后,整个身躯的扭动变得更加流畅,那层人皮似乎与内里的黑暗融合得更好了,连七窍中流淌的黑液都暂时停滞了一瞬。
郝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极致的恐惧压倒了一切。报仇?别开玩笑了!这东西根本不是他能理解的存在!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:逃!
他猛地转身,甚至顾不上捡起掉落的兵刃,连滚带爬地朝着来时黑暗的廊道深处狂奔而去,脚步声凌乱仓皇,很快消失在阴影里。
而那“郝伟”,似乎对逃跑的猎物毫无兴趣。它僵硬地站在原地,头颅再次不自然地转动,像是在适应这具新身体的重心。它的动作笨拙,如同一个刚学会操控提线木偶的生手,每一步都带着令人不安的迟滞感。
断裂的石门后,千城家三兄弟屏息凝神,将这一幕尽收眼底,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恶臭。
过了好一会儿,直到那怪物的身影也融入远处的黑暗,再也看不见,景陆才压低声音,带着劫后余生的轻蔑啐了一口:“呸!狗咬狗!郝家这群耗子,果然没一个好东西,连自己人都下黑手!”
景渊眉头紧锁,目光从郝英惨不忍睹的尸体上移开,沉声道:“内讧火并?在这种地方?倒也像是他们会干出来的事。为了宝物或活命,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。”他语气中带着对郝家一贯的不齿。
胤轩却缓缓摇头,银色的发丝在昏暗光线下微微拂动,他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疑虑:“不对,景渊哥。刚才‘郝伟’的样子……很不对劲。他的动作,还有他……‘吃’掉心脏的方式,那不像是活人,甚至不像是正常的妖族。倒像是……被什么邪物附体,或者……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。”他回想起那黑色窟窿开合的场景,胃里也是一阵不适。
景渊拍了拍他的肩膀,虽然也觉得有些诡异,但此刻显然有更重要的事:“墟界之内,光怪陆离之事甚多。或许是他修炼了什么邪功遭到了反噬,或许是被鬼影侵染了。但无论如何,郝家内斗,对我们有利无害。我们没时间深究,更不能在此久留,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别的东西。走吧,继续找王家的踪迹。”
三人小心地从石门后走出,警惕地绕过郝英的尸体,准备离开。
就在转身之际,胤轩下意识地又回头瞥了一眼。
月光恰好穿过穹顶的某一处裂隙,惨白的光斑正好落在郝英匍匐的尸体下方。
那里,一滩粘稠的、近乎纯黑的污渍正在无声地蔓延开来,边缘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蠕动、舒张,仿佛拥有自己独立的生命,与周围暗沉的血迹和尘土形成了刺眼的对比。
那绝不是正常的血液凝固后的样子。
胤轩的心猛地一沉。
但那污渍除了看起来诡异,并无其他动静。景渊已经在催促,他压下心中的不安,最后看了一眼那滩不祥的黑色,转身快步跟上了两位兄长。
冰冷的月光下,郝英的尸体静静躺着,身下那滩黑色如同一个沉默的、不断扩大的句号,又像是一个尚未苏醒的噩梦的种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