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管这个叫有种?”
“我告诉你这叫什么!”
“这叫失控!”
谭建林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。
“当一支队伍,放弃了他们赖以为生的战术和纪律,选择用最原始的暴力去解决问题。”
“这说明,他们从心理上,已经被逼到了绝境。”
“这已经不是演习了。”
“这是泄愤!”
卫兵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,不敢再说话了。
谭建林转过身,不再看那片混乱的画面。
“通知下去。”
“让医疗队全员准备,把所有能用的急救物资都带上,在山下集结点待命。”
“快去!”
“是!”卫兵一个立正,但脚下却有些迟疑,“那……首长,后面……咱们不看了吗?”
他实在太想知道,这场拳脚大战,最后到底谁能赢。
谭建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。
“卫兵。”
“我警告你,你这个想法,很危险。”
“把战争当成热闹看,是兵家大忌。”
“你只会看到表面的输赢,却看不到背后更深层的问题。”
“执行命令!”
“是!首长!”
卫兵不敢再有二话,小跑着离开了指挥部。
谭建林坐上停在一旁的越野车,对司机说。
“走吧,下山。”
车辆缓缓启动,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下驶去。
卫兵坐在副驾驶上,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,想透过后视镜再看一眼山顶的情况。
车子开得很慢。
谭建林靠在座椅上,闭上了眼睛,但紧锁的眉头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车在山脚的集结点停稳。
谭建林推开车门,大步流星地走向临时搭建的指挥部。
医疗队已经全员到齐。
气氛凝重。
医疗队长快步迎了上来。
“首长!”
谭建林摆了摆手,直接切入正题。
“人,马上就下来了。”
“我长话短说。”
他扫视了一圈面前这些年轻又专业的医疗兵。
“这次的伤员,情况很特殊。”
医疗队长愣了一下。
“特殊?”
谭建林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。
“他们上头了。”
“没有用武器,全程都是拳脚。”
“你们懂我的意思吗?”
在场的医疗兵们面面相觑,随即倒吸一口凉气。
拳脚相加,有时候比枪伤更麻烦。
枪伤是一个点,可这种肉搏,造成的可能是全身多处的挫伤、内伤,甚至是骨裂。
处理起来,费时又费力。
谭建林继续说道。
“所以,一个个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!”
“这次演习,我们携带的药品和物资本来就不算充裕。”
“尤其是那些特效镇痛剂和高级抗生素,用一瓶少一瓶。”
“都给我省着点用!”
“处理伤口的时候,动作麻利点,脑子清醒点,别毛手毛脚地把珍贵的药品给弄洒了!”
“听明白了没有!”
“明白!”
医疗兵们齐声应道,声音洪亮。
谭建林点了点头,脸色稍缓。
“去准备吧。”
“记住,速度要快,但心要细。”
“是!”
医疗队立刻行动起来,各种急救箱被打开,担架排成一列,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。
谭建林转身走进了指挥部。
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电台偶尔传来的滋滋电流。
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,却没喝,只是握着杯子,看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。
他还在生气。
气那帮小子不守纪律,把演习当成了街头斗殴。
但他心里又有一块地方,是理解的。
这次的对抗演习,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火药味。
红蓝双方都是王牌中的王牌,谁也不服谁。
加上自己这个总教官在背后推波助澜,不断地给他们施加压力,制造难题。
把一群血气方刚的兵王逼到极限,会发生什么?
就是今天这个结果。
失控的暴力。
彻底的泄愤。
从某种角度来说,他们能坚持到现在,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等待,总是最磨人的。
终于。
远处崎岖的山路上,出现了一群相互搀扶着的人影。
他们走得很慢,很艰难。
像是一群打了败仗,却又不肯低下头的狼。
医疗兵们立刻推着担架冲了上去。
指挥部门口的灯被打开,照亮了归来的士兵们。
嘶……
饶是谭建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,看到他们此刻的样子,眼角还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。
太惨了。
简直是太惨了。
就没有一个人是完好无损的。
人人挂彩,个个带伤。
鼻青脸肿都是轻的。
有的衣服被撕得稀巴烂,露出下面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。
有的嘴角和眼角都裂开了,血迹和泥土混在一起,糊了一脸。
还有的走路一瘸一拐,显然是腿上受了伤。
天狼和火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。
这两个队长,伤得最重。
火狐的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缝,嘴唇也破了,半边脸都是肿的。
天狼的胳膊用布条简单地吊在胸前,嘴角挂着干涸的血迹,每走一步。
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可即便是这样,两个人的眼神,依旧锐利。
充满了不屈和桀骜。
谭建林深吸一口气。
人能平安回来,就是好事。
虽然这个“平安”的定义,可能需要重新商榷一下。
他压下心头的火气,脸上反而挤出一个说不清是笑还是讽刺的表情。
他踱步走到队伍面前。
“可以啊,你们。”
他的语气很平淡,听不出喜怒。
“演习之前,一个个都跟我保证,绝对服从命令,绝对遵守纪律。”
“战术推演做得比谁都漂亮,小本本记得比谁都认真。”
“怎么一到动真格的时候,就把脑子扔了?”
他顿了顿,视线从每一个士兵的脸上扫过。
“从小心翼翼的战术穿插,到最后直接抱在一起王八拳伺候。”
“你们这转变,挺丝滑啊。”
士兵们一个个都低着头,没人敢吱声。
空气里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汗味。
一个红队的队员,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。
“我们……我们就想速战速决……”
谭建林耳朵尖,立刻捕捉到了这句话。
他看向那个士兵。
“哦?”
“速战速决?”
“那你们现在告诉我,你们觉得自己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,对吗?”
那个士兵把头埋得更低了。
谭建林的声音提高了一点。
“我再问一遍!”
“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道理?特别委屈?”
“觉得自己没错的,给我站出来!”
“有想法的,现在就说!”
“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总教官瞎指挥,把你们逼急了?”
“啊?!”
寂静。
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粗重的喘息声。
突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