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小凡在黑暗中浮沉，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。他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，也听不见任何声音，只有怀里陆雪琪微弱的呼吸还在提醒他——她还活着。
他的手仍紧紧抓着林惊羽和瑶光的手腕，指节僵硬，几乎失去知觉。混沌之力早已耗尽，连维持神识都变得艰难。他知道，只要松一下手，四个人就会散开，彻底消失在这片虚无之中。
就在意识快要沉下去的时候，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震动。
是合欢铃。
它贴在他的心口，隔着衣衫轻轻颤了一下，像是被人从远处轻轻拨动。那一瞬间，他“看”到了光。
不是眼睛看见的，而是心里忽然亮起了一点东西。那光很远，细得像一根线，却清晰地悬在前方。他猛地吸了一口气，虽然这里没有空气，但他还是做出了这个动作，仿佛能借此抓住某种支撑。
他用力捏了捏陆雪琪的手。她的手指冰冷，没有任何回应。他又扭头，对着林惊羽的方向偏了偏头，然后慢慢调整姿势，朝着那道光游去。
他们本不该能在这种地方移动，可当信念压过恐惧时，身体竟真的开始向前漂移。乱流依旧猛烈，不断撞击他们的躯体，试图将他们卷向未知的角落。每一次冲击都让张小凡感到五脏六腑被搅动，但他咬住牙关，一点一点地往前挪。
越靠近那道光，周围的阻力反而越大。空间像是被折叠起来，走一步退半步。记忆也开始浮现。
他看见碧瑶站在滴血洞前，转身对他笑。那一幕太真实，让他差点停了下来。但他立刻想到，陆雪琪还在他怀里，平儿还在大竹峰等他们回去。这些才是真的。
他低声说：“都是假的。”
声音没传出去，但他说给了自己听。
紧接着，陆雪琪的记忆也涌了出来。她梦见平儿在屋外哭喊娘亲，小小的身体跌倒在门槛上。她想冲过去抱他，可脚下是万丈深渊。她在梦里挣扎，眉头紧锁，唇角渗出血丝。
林惊羽看到的是通天峰燃起大火，玉清殿倒塌，弟子们在剑气下化为尘埃。他挥剑怒吼，斩向虚空中的影子，结果反被一道黑芒击中肩头，鲜血喷出。
瑶光的眼前不断闪现杀戮场面。她站在尸山血海之上，手中王刃滴血，四周跪伏着无数哀嚎的人。她不知道那些是谁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杀他们。她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痛，耳边有低语在回荡：“修罗王，当灭众生。”
她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。
张小凡察觉到了。他抬起头，在混乱中嘶哑地喊出一句话：“碧瑶，跟我走！”
这一声没有回音，却让前方的光稳定下来。原本摇曳如风中残烛的光芒，忽然变得坚定。乱流出现短暂的间隙，像是被什么力量暂时压制。
他们借着这股势头，终于冲出了最危险的区域。
眼前的景象变了。
一座石台悬浮在虚空中，表面刻满古老符文，泛着淡淡的青灰色光泽。它不大，仅能容纳四五人站立，下方没有支撑，就这么静静地漂着，仿佛自天地初开就存在于此。
石台周围有一层透明屏障，像是水波般轻轻荡漾。张小凡伸出手试探，指尖刚触到那层膜，整片空间便剧烈震颤，一股排斥力将他猛地推开。
他差点脱手，幸好及时稳住身形。陆雪琪的气息更弱了，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。林惊羽的脸色灰白，手臂上的伤口裂开，血缓缓溢出，在失重环境中凝成一颗颗暗红的小球。
瑶光靠在他身旁，眼神空洞，嘴唇微微颤抖，似乎在抵抗什么。
张小凡把噬魂棒拿出来，插入屏障边缘。黑气从棒身溢出，却无法穿透。他换了几种方式，用灵力、用神识、用真元冲击，全都无效。
屏障纹丝不动。
他知道不能再拖了。再这样下去，不用敌人动手，他们自己就会死在这里。
就在这时，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。
“这是幻月洞府的阵眼……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。”
是小环。
她的声音断断续续，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，带着一丝疲惫和焦急。说完这句话后，便再无声息。
张小凡怔了一下，随即明白过来。
这不是靠力量能打开的门。
他伸手探入怀中，取出那枚合欢铃。铃身冰凉，没有任何声响，但他握着它的那一刻，心里忽然踏实了许多。
他轻轻晃了一下。
没有声音传出，可石台上的符文却微微一亮。屏障开始泛起涟漪，一圈圈扩散开来，如同湖面被风吹皱。
缝隙出现了。
只有尺许宽，刚好够一人通过。
他不再犹豫，一手抱紧陆雪琪，另一手用力将林惊羽往里拉。林惊羽勉强抬起腿，借力滚上了石台。接着是瑶光，她动作迟缓，像是灵魂被什么东西拉住，迟迟不愿前进。
张小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，狠狠一拽。
她跌了进来，单膝跪地，额头抵在冰冷的石面上，肩膀微微发抖。
四人终于全部踏上石台。
屏障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，隔绝了外面的乱流。空气似乎重新变得实在，呼吸不再困难。张小凡靠着石台边缘坐下，把陆雪琪轻轻放在腿上，用手抚过她的脸颊。
她眼皮动了动，却没有醒来。
林惊羽趴在地上，一只手还握着剑柄，指节发白。他喘着粗气，额头上全是冷汗。
瑶光慢慢抬起头，目光落在张小凡脸上。她的眼神依旧混沌，可这一次，没有杀意。她看着他，嘴唇微张，像是想说什么。
张小凡盯着她，声音沙哑：“你还记得我吗？”
她没回答。
但她的手指动了动，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眉心，那里有一道黑色纹路正在缓缓隐去。
石台上的符文继续流转，青灰光芒忽明忽暗，像是在等待什么。
张小凡低头看向手中的合欢铃。铃身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裂痕，细细的一条，从顶部延伸到底部。
他还没来得及细看，石台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。
一块符文亮了起来，位置正好在中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