毒雨砸在石地上，腾起一缕缕白烟。
张小凡单膝跪地，左手撑着噬魂棒，右手死死护住怀里的陆雪琪。她脸贴在他胸前，唇色发青，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。他低头看她一眼，喉头滚动，咬破舌尖，将一滴心头血渡入她口中。
血刚入口，她睫毛微微一颤，却没有醒来。
“再撑一会儿。”他低声道，声音沙哑，“就一会儿。”
身后岩壁传来一声闷响，幽影从碎石堆里爬了出来。他左臂垂落，骨头断裂处刺穿皮肉，鲜血顺着指尖滴落。他用右手指在地面划动，指甲崩裂，渗出黑血，勾勒出一道残缺的骨纹。
“能……拦三息。”他喘着气，额角冷汗混着血水滑下。
张小凡没回头，只将噬魂棒往身前一横，双掌贴上棒身，催动体内残存的三气。佛力微弱如游丝，魔气躁动似余烬，道法早已枯竭，但他仍强行将其拧成一线，在身前拉出一道薄如蝉翼的光幕。
光幕摇晃，映着血池暗红的波光，像风中残烛。
七煞将已逼近。
影煞身形一矮，化作一道灰影贴地疾行，匕首寒光直指张小凡后颈；毒煞立于高岩，双袖翻卷，灰绿雾气自掌心涌出，如蛇般蜿蜒而至；力煞踏步向前，拳风压得地面龟裂，碎石跳起三寸。
“轰！”
力煞一拳砸在光幕上，整道屏障剧烈震颤，裂开细纹。
张小凡肩头一沉，嘴角溢出血丝。他未退，反而将噬魂棒往前一送，黑焰自棒尖喷薄而出，逼退力煞半步。
可就在这瞬，影煞已绕至侧后，匕首刺向陆雪琪脖颈。
千钧一发之际，陆雪琪的手指忽然抽动了一下。
一缕极淡的寒气自她掌心逸出，凝成一线冰丝，缠上匕首刃口。虽无力伤敌，却让那匕首偏了半寸，擦着她的衣领掠过。
张小凡立刻察觉，猛然回身，噬魂棒横扫，黑焰炸裂，逼得影煞踉跄后退。
“还有力气？”他低声问，像是在对她说话，又像是在问自己。
没有回应。
他将她轻轻放在身后岩角，背靠着石壁，又扯下外袍裹住她溃烂的右臂。布条刚系好，头顶便传来嘶鸣——毒煞的腐魂雾已扑至。
幽影怒吼一声，以头撞地，额间裂开一道血口，喷出一团幽蓝魂火，直射毒煞面门。
毒煞惊退，雾气中断。
张小凡趁机转身，将噬魂棒插入地面，借反震之力站稳。他低头看陆雪琪，见她眉心微蹙，似在梦中承受痛楚，心头一紧。
“别怕。”他蹲下身，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，“我在。”
她没睁眼，但那只手似乎轻轻动了一下。
幽影拖着断臂爬到他们身旁，靠坐在石壁上，喘息如风箱。他抬起完好的右臂，将断裂的左臂搭在张小凡肩头，声音嘶哑：“我……不是幽冥的狗。”
张小凡看着他，没说话，只是点了点头。
三人之间，气息微弱，却隐隐相连。
秦无炎立于高台，眼中杀意翻涌。他双手缓缓抬起，血阵符纹再次旋转，黑焰自阵心升腾，缠绕碧瑶王座，准备发动“魂噬终咒”。
“蝼蚁挣扎，也配称情？”他冷笑，“待我抹去你们神魂，看这执念还能撑几息！”
话音未落，他双掌猛然下压。
血阵嗡鸣，六根血柱同时震动，一股无形之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，直冲三人识海。
张小凡只觉脑中一阵剧痛，仿佛有刀在刮骨。他咬牙，将最后一丝精血逼出，注入合欢铃残片。那铃躺在血泊中，微微震颤，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。
陆雪琪的手指突然收紧，抓住了他的衣襟。
幽影额头血痕崩裂更甚，却仍低语咒文，将残存血脉之力注入地面骨纹。那纹路一闪，竟泛起一丝微光，与张小凡脚下的混沌光幕相连。
三股意志，残而不灭。
光幕虽薄，却未碎。
秦无炎眉头一皱，手中印诀再变，血阵之力暴涨三倍。
“给我——碾碎！”
轰然巨响中，力煞再度扑上，双拳燃起赤红劲气，砸向光幕中央。
影煞从侧翼包抄，匕首直取张小凡咽喉。
毒煞悬浮半空，双手结印，腐魂雾重新凝聚，如黑云压顶。
张小凡知道，这一波若挡不住，便是终结。
他闭眼，将心口最后一点温热灌入噬魂棒。那是十年归隐的平静，是大竹峰清晨的风，是平儿喊他“爹爹”时的笑容，是陆雪琪在月下为他拂去尘土的指尖。
也是碧瑶在黑木崖上，那一句“别怕，有我在”。
光幕骤然亮起。
不是黑焰，不是佛光，也不是道法，而是三种力量交织而成的一线微芒，如星火燎原，撑住了即将崩塌的防线。
力煞一拳砸下，被震退数步。
影煞匕首刺入光幕，寸进不得。
腐魂雾压至半尺，竟被那微光逼退。
秦无炎脸色终于变了。
“不可能……你们已无真元，凭何支撑？！”
张小凡睁开眼，目光平静。
“你不懂。”他说，“我们不是靠真元活着。”
幽影靠在石壁上，嘴角咧开一丝血笑：“我说了……我不是狗。”
陆雪琪依旧昏迷，但那只抓着他衣襟的手，始终没有松开。
秦无炎怒极，双掌拍向血阵核心，准备亲自催动终咒。
就在此刻，血池深处，那枚沉在血泊中的合欢铃残片，忽然轻轻一震。
铃舌摆动，发出一声极轻的“叮”。
像是回应。
张小凡低头看去，瞳孔微缩。
那铃身上的裂痕，竟在血水中，缓缓渗出一丝碧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