利爪停滞于面门之前，彻骨寒意直逼而来。
张小凡瞳孔一缩，体内三股真元如断流之河，仅凭意志撑住噬魂棒横于胸前。他未退，反将左肩微微下沉，借陆雪琪掌心传来的微弱真元波动，引其力入己脉，如枯井汲水，一寸寸稳住将散的神志。
“他左足要沉。”他低语，声音几不可闻。
陆雪琪指尖微颤，却未追问。她只将天琊剑缓缓后撤半寸，剑锋贴冰面滑行，划出一道细不可察的弧痕。清光敛尽，如月隐云中。
幽罗五指猛然收拢，利爪撕风而下。
张小凡暴喝一声，噬魂棒黑气炸开，不退反进，横扫而出。黑雾如幕，裹挟碎冰腾起，遮住三人身影。陆雪琪借势后跃，足尖轻点冰面，身形如鹤掠雪，悄然退至裂隙边缘。
利爪落空，砸在冰层，轰然裂响，蛛网般的裂痕向四周蔓延。
就在那一瞬——幽罗左足微沉，战甲裂痕处黑血凝滞，动作迟了半息。
张小凡眼中精光一闪。
“他每次强攻之后，必有停滞。”他心中默念，“不是力竭，是……在补。”
他想起方才那一击，幽罗掌心黑血如活物蠕动，似在修补战甲。那裂痕并非破损，而是某种阵纹的缺口，需以血为引，瞬息补全。可补阵需时，哪怕只半息，也足以致命。
“你诱他再攻一次。”他传音入陆雪琪耳中，声如细针，“我断其势。”
陆雪琪未答，只将天琊剑横于身前，剑尖微垂，似力竭将倒。她气息骤弱，清光黯淡，宛如油尽灯枯。
幽罗缓缓抬头，空洞双目扫过她，又落向张小凡。
张小凡咬牙，指尖在冰面疾划三道符痕——青云引雷诀起手式。黑气自噬魂棒涌出，在符痕上空凝成电弧虚影，噼啪作响。
幽罗掌心幽光再聚，寒气凝冰矛，直指张小凡心口。
“他信了。”张小凡心头一紧。
冰矛破空，直取空门。
陆雪琪突然动了。
她不退，反进。身形如电，天琊剑清光乍现，剑气直刺幽罗右臂关节。剑未至，寒气已逼人肌骨。
幽罗不得不抬臂格挡。
就在右臂抬起的刹那——左肋战甲裂痕再度暴露，黑血尚未流动。
张小凡不攻人，反攻地。
噬魂棒猛然插入冰面，黑气引爆地脉寒气。轰然一声，冰层炸裂，白雾冲天而起，如雪龙腾空，瞬间遮蔽视线。
幽罗动作一滞。
陆雪琪剑光破雾而出，清光如刃，直逼其颈侧。
幽罗侧身欲避，左足刚一发力，却觉脚下冰层松动——张小凡那一击，早已震裂地脉，此刻冰层塌陷，令他身形微倾。
破绽再现。
张小凡自冰雾中踏步而出，噬魂棒高举，玄火鉴自袖中滑落，精准嵌入棒顶凹槽。赤炎腾起，与黑气交融，化作一道赤黑火柱，自斜上方劈下。
这一击，不取头颅，不斩四肢——直贯其心核！
幽罗察觉已迟。他欲抬手，黑血刚自裂痕涌出，却被赤黑火柱轰然击中。战甲崩裂，黑血如泉喷涌，心核处幽光剧烈闪烁，似风中残烛。
“呃——！”
一声低沉嘶吼自其胸腔震荡而出，非人非兽，带着远古修罗族的暴怒与不甘。
张小凡落地未稳，反手将噬魂棒拄地，借力稳住身形。他胸口剧烈起伏，唇角渗血，体内真元几近枯竭，佛魔道三力如乱流冲撞经脉，剧痛如刀割。
陆雪琪踉跄上前，天琊剑拄冰，支撑身体。她左肩旧伤崩裂，血染青衫，却仍抬眼望向幽罗。
幽罗单膝跪地，战甲碎裂大半，黑血流淌如河，在冰面蜿蜒成诡异符文。他缓缓抬头，双目幽光未灭，反而更盛，似有某种力量在体内复苏。
张小凡眉头紧皱，望着眼前这个一直阻挡他们的敌人，心中疑惑渐起。只听幽罗缓缓道出——
“你……看破了。”他声音沙哑，不再如先前那般空洞，竟带一丝人性，“可你……知其所以然？”
张小凡未答，只将噬魂棒横于身前，黑火未熄。
“你每攻一次，便需补阵。”他冷冷道，“那裂痕，不是伤，是阵眼。”
幽罗低笑，黑血自嘴角溢出：“修罗战将，非血肉之躯。此身，乃幽冥祭炼之器。裂，则力散；补，则力复。你打的是我，补的……是阵。”
陆雪琪眸光一冷：“所以你守裂隙，非为杀我们，是为维持封印？”
“封印？”幽罗抬头，目光穿透冰雾，望向半空那道幽光脉动的裂隙，“你们以为……那裂隙，是囚牢？”
张小凡心头一震。
“它是门。”幽罗缓缓站起，黑血自战甲裂痕中涌出，竟在体外凝成一层新甲，“有人要开它，有人要关它。我奉命镇守，不让它开，也不让你们关。”
“谁的命令？”张小凡握紧噬魂棒。
幽罗未答，只抬起残破右臂，指向裂隙深处：“她已在其中，魂锁阵心。你们若再近一步，她便永堕幽冥。”
张小凡浑身一僵。
陆雪琪却冷笑：“又是这招？用她的声音，乱你心神。”
“非我所为。”幽罗声音低沉，“是那阵心……在回应她魂铃的波动。你们每近一步，她便多受一分魂祭之苦。”
张小凡眼前浮现碧瑶悬于裂隙之上的幻象，绿衣染血，双眸空寂。他握棒之手微微发抖。
“你若真为护封印，为何阻我们？”陆雪琪冷声质问。
“因你们不懂。”幽罗缓缓抬手，黑血凝成新矛，“封印若破，幽冥倾覆三界；可若强行重铸，魂祭之人，必死无疑。她已是容器，你们救她，只会让她死得更惨。”
张小凡和陆雪琪对视一眼，没想到这背后竟有如此复杂的因果，幽罗的立场也并非他们之前所想。
张小凡沉默。
“所以你宁可让她被困？”陆雪琪声音微颤。
“我宁可她活着，哪怕只剩一缕残魂。”幽罗双目幽光闪烁，“可你们……非要逼她成修罗王。”
张小凡猛然抬头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修罗王非神非魔。”幽罗缓缓踏步向前，新甲成型，战力复原，“是祭品。以魂为引，以血为祭，钉入裂隙，化为锁链。上古如此，今亦如此。”
“你们要她重走那条路？”
张小凡如遭雷击。
陆雪琪却冷笑：“那你呢？你也是祭品？”
“我是守棺人。”幽罗声音低沉，“看她入葬，守她不灭。可你们……非要掘坟。”
张小凡握棒之手青筋暴起。
“所以你阻我们，非为敌，是为护她？”
幽罗未答，只将冰矛指向二人：“最后警告。退，她尚存一线生机；进，她必魂飞魄散。”
张小凡低头，看向噬魂棒顶端的玄火鉴。赤炎跳动，映出他眼中挣扎。
陆雪琪忽然开口：“若我们偏要进呢？”
幽罗缓缓抬矛：“那我便杀你们，如杀上一个妄图救她的人。”
“谁？”张小凡抬头。
幽罗双目幽光一闪：“你师兄，林惊羽。”
张小凡瞳孔骤缩。
“三年前，他来过。”幽罗声音冰冷，“也像你一样，不信她已死。我杀了他三次，他爬起来三次。最后一次，他抱着一具寒冰玉棺，血流尽了，还喊着‘碧瑶’。”
“他没死。”张小凡咬牙。
“他活着，心死了。”幽罗冷笑，“从那以后，青云再无人敢来。”
张小凡浑身发冷。
陆雪琪却忽然笑了：“所以你怕的，不是我们，是林惊羽再来？”
幽罗未答，只将冰矛缓缓压下。
张小凡深吸一口气，抬手将玄火鉴自噬魂棒上取下，收入袖中。
黑火熄，清光敛。
他拄棒而立，声音低沉：“我们不会退。”
陆雪琪将天琊剑缓缓抬起，剑锋直指幽罗眉心。
“我们也不会死。”
幽罗双目幽光暴涨，冰矛高举，黑血在空中凝成阵纹。
“那就——”他低吼，“死在这里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