茅山分内外两门。
外门多为俗世道士所居,平日里只诵经做法事,接待香客、打理道观日常,如同寻常差事,按月领薪,逢年过节便下山为大户人家祈福禳灾。
这外门有个专门的称呼——“十方丛林”。
而内门,才是真正的修道之所,传承道法,掌门授业。
因此也被称为“子孙庙”,讲究道统延续,香火不断。
内门从不对外开放,外人既看不见,也找不到,更进不去。
所以如今,多少求仙问道之人踏遍名山大川,访遍茅山龙虎,也只能看到十方丛林中的普通道观,难觅真正的修道之人。
不光是茅山,天下玄门皆有内外之分,界限分明。
虽然搞不清徐真为何如此着急,张大胆也没多问。
稍作休息后,便领着他前往十里镇。
毕竟自己也离开得够久了,想必那场灾祸也该平息了吧。
十里镇的商行前,苏荃走出门来,低头看着手中地图,感慨良多。
就为这张地图,他足足花了七十块大洋!
不过也正常,这年头,一张绘制详尽的地图,价值不菲,几乎称得上是稀有珍品,甚至有些战略意义。
这个镇子又小又偏,穷山恶水,自然没什么好饭食。
随便吃了两碗豆腐脑后,苏荃便回到了客栈。
其实以他现在的修为,早已无需进食。
但他是经历过两世轮回的老饕,每到一个新地方,若不尝尝当地的风味,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
“张大胆?”
看见门口等候的胖子,苏荃挑了挑眉,目光又落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子身上。
那男人穿着一身破旧衣裳,看上去像是个流浪汉。
但神采奕奕,目光炯炯,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,显然是个身怀道法之人。
“您……”
刚看到苏荃,徐真便察觉到他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强大气息。
还未开口,苏荃便抬手打断他,扫了一眼走廊上走动的人:“进来说。”
他推开门,请两人入内,轻轻一挥手。
房门自动合上,两张椅子也飘到了两人面前,桌上的茶杯自动摆好,热水从壶中缓缓注入杯中。
张大胆一脸惊讶,而徐真更是激动不已,连忙起身行礼:“晚辈弟子徐真,拜见茅山前辈!”
茅山弟子向来以入山门先后定辈分,而非年纪。
徐真当年只是跟着一位内门弟子学艺,类似秋生文才跟随九叔,尚未正式列入山门。
“你师父是谁?”苏荃开口问道。
“家师广正风,是茅山子孙庙的弟子,三年前仙逝了。”
“广正风。”
苏荃心中微微一动,对这个名字略有些印象。
毕竟茅山内门弟子人数有限,总共不过百余人,他在子孙庙里生活了二十载,对这些同门自然都有所了解。
看着徐真满怀期待的模样,苏荃缓缓开口:“茅山内门,紫霄大真人亲传弟子,苏荃。”
“亲传?”
徐真一时愣住。
他虽然听师父提过掌门与亲传弟子的种种,却没想到竟会在这样一个偏远小镇遇上一位。
苏荃催动体内灵气,额头上顿时浮现出一枚符文印记。
这印记并无实际功效,仅作为身份象征。
“参见亲传!”
一见那印记,徐真顿时确认无疑,双手抱拳,右手竖起剑指,举至头顶,恭敬行礼。
苏荃微微点头:“除了你之外,这镇上还有其他修习茅山术的人吧?”
“有。”徐真应道,“还有我师兄,名叫钱开。
亲传怎么知道的?”
苏荃目光扫过张大胆:“这胖子昨晚被人用茅山术害命,若不是恰巧被我遇上,此刻恐怕早已命丧黄泉。”
“茅山门规明令禁止用法术加害无辜,这胖子虽做事莽撞不知轻重,但为人还算善良,未曾作恶。”
话中之意,已然清楚。
徐真叹了口气:“我劝过师兄多次,他不但不听,还与我断了情义。
如今被亲传撞上,也算是他咎由自取。”
他早年听师父说过,亲传弟子有权监察天下茅山门人,遇违规者,可先斩后奏。
苏荃望着他,问道:“你师兄现在何处?”
“这个……”
徐真摇头:“我也不是很清楚。”
“不过他今晚必定还会再来一次,我们只要设下埋伏,就能顺着他找到藏身之处。”
“哦?”
苏荃挑眉:“你这么肯定?”
徐真苦笑一声:“说来惭愧。”
“我师兄虽贪财好利,师父去世后更是无所顾忌,但他却有一个奇特的优点——极其看重信誉。”
“只要收了别人的钱,他就一定会完成任务,否则绝不会轻易罢手。”
听罢,苏荃神色也有些复杂。
这年头,连坏人都讲究职业道德了。
站在一旁的张大胆听后不禁慌了:“这么说,我今晚还得遭殃?”
“放心。”徐真淡淡道,“师兄法力是比我高,若是在以前,你怕是凶多吉少。
但如今既有亲传在此,你不必再担忧。”
他刚刚略略感知了苏荃的灵力,只觉浩瀚如海,深不可测。
相较之下,自己那位师兄简直如同蝼蚁一般。
张大胆看向苏荃,回想起昨夜惊魂一幕,竟然渐渐镇定下来,甚至还有心思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。
也不知他是胆大包天,还是天生迟钝。
“你师父葬在哪里?”苏荃忽然问道。
徐真指向城外:“就在镇子外面的一座小山之上。”
苏荃顺着方向望去:“那是他的故里?”
“不是。”提及师父,徐真心头一沉,“师父是因与一只僵尸搏斗而死,我们始终未能查清他的出身,只能就近葬于荒山。”
苏荃亦是一叹:“带我去看看吧。”
“我过几日就要回茅山,正好将他的遗骨带回子孙庙妥善安葬。”
“多谢亲传!”徐真再次行礼,满面感激,“请随我来!”
荒山野岭。
几具纸人挥动纸铲,不一会儿,一副简陋的棺木便显现出来。
当初两位弟子家境贫寒,东拼西凑才勉强买下这副薄棺。
苏荃轻轻摇头,将棺木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中。
储物空间内的物品皆单独存放,无惧污染。
徐真立于一旁,神情黯然。
而在镇上的谭家大院之中……
带着眼镜的老先生举起手,伸开五根手指晃了晃:“老爷交代,只要你能除掉张大胆,立刻再赏五个金元宝!”可惜啊,指望衙门的计划彻底落空了,那小子一整天都没露面。
眼下,唯一的指望只剩下茅山道术了。
“五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