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老太君的确很关心自己。
陈七娘子差点就说出来了。
可到底是忍住了。
倘若裴大公子是个身体康健的人,她定会说的。
但裴大公子身体有恙,且也不是他本人所希望的。
裴大公子也是个可怜人。
陈七娘子摇头:“苏老太君,晚辈暂时不能说。”
但若是到了她与裴大公子定亲那日,关于她的传闻,应该会传遍京城吧,苏老太君一定也会听到的。
“好,不说便不说。”苏老太君尽管失望,但也不会刨根问底。
她还是挺喜欢陈七娘子的。
天下无不散的筵席,苏家今日这场鸡飞狗跳,但结束还算圆满的宴席总算结束了。
陈七娘子飞快的去寻沈绿。
此时的沈绿,一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高处的亭台上,眺望着整座,不,两座苏家的府邸。
方才苏家下人带她来此附近,原来是想陪着她。
她问可是能独自登上高台,苏家下人便陪着她上来,又下去继续守着。
一个人登高望远的感觉的确不错,苏家东西两院的景色、布置,尽收眼中。
苏家下人说得没错,苏老太君这边的确是小了些,但花木扶疏、亭台楼阁的,布置得十分有意趣。
而苏家东院,看起来很奇怪的样子。
房子错落间,有好几片空地,完全没有种花木。
沈绿来前,妹妹自然又向自己灌输了一通关于苏老太君的事迹。
苏老太君以前,是赫赫有名的女将军。
后来受了重伤,这才不得已回京师来,兜兜转转,嫁给了苏老太傅做填房。
婚后老夫少妻的相处得倒是琴瑟和鸣,苏老太君爱热闹,家中常设宴席,苏老太傅也由着苏老太君,还与苏老太君一起招待客人。
后苏老太傅去世,苏老太君伤心过度,不再开门设宴待客。
如今苏老太君再度开门设宴待客,还真是稀事儿。
或许是苏老太君她老人家终于从悲痛中缓过来了吧。
这是妹妹自己的推断。
天色暗了下来。
宴席厅外,公子娘子们慢悠悠的走出来。
陈七娘子也该出来了。
沈绿慢慢地从亭台上面走石阶下来。
苏家的下人却不知何处去了。
不过没事,她记得如何走。
沈绿悠然地走了几步,正要拐上游廊,忽地听得似乎有人在幽怨的说话:“……上回您就糊弄我,这回我好不容易捞着了,您还不让我吃。”
无人回应那人。
那人继续幽怨:“我才吃了几口……”
原来是为了几口吃食。
沈绿不禁莞尔。
她正想继续往前走,另一道声音传来:“你才吃了几口?这两个食盒,不全都是你吃的吗?”
这道声音……
是申倍!
申倍也来苏家赴宴了?
可方才她在宴席厅上,分明没看到申倍。
也不对,以前她见到的申倍,每次都戴着帷帽。她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。
这回他来苏家赴宴,许是将帷帽摘了。
但若是在宴席上,应是吃饱了呀,而不是在这里二人抢食。且听方才那幽怨之人的语气,申倍与那人,中间应隔着辈分或是上下级的关系。
申倍对那人,语气挺冷漠。
她还不曾见过这样的申倍。
申倍是有几副面容?
沈绿忽然起了好奇心,想走过去一探究竟。
然而才走了一步,她便止了脚步。
罢了,不管申倍的面容有多少副,都与她无关。
她与他的关系,仅止于拿钱办事的关系。
旁的不能太多。
与人打交道,就好似养小毛一样,过往多了便会产生感情。
嗯,其实她自己省得的,她对裴大公子已经产生了恻隐之心。
旁的人,她可管不着了。
想到这里,沈绿毫不犹豫的往原定的方向走去。
陈七娘子正抱着一匹流光锦,与抱着另一匹流光锦的丫鬟吉儿焦急的站在一起。
见到沈绿出现,陈七娘子脸上的焦急顿时消散而去:“沈大娘子!我们在这里!”
姜四娘子慢吞吞的走在后面,看着陈七娘子朝沈大娘子展现着那匹价值不菲的流光锦。
陈七娘子似乎很崇拜这位沈大娘子。
沈大娘子的厨艺是很不错,嗯,非常不错。
可她以后的日子,皆是围绕着炙热脏乱油腻的灶房。
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的普通日子。
没什么好羡慕的。
姜四娘子目光一转,看到自家表哥张二公子站在不远处,目不转睛的看着她。
她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,朝表哥走去。
她这表哥人挺好的,每次来她家都会关心她。
可他也不能时常来。
便是来了,他也是领着自己到各个房中串门,想鼓励自己与别人多交流。
表哥不会懂的,她想要脱离姜家,能自救的只有自己。
后头陈七娘子欢快地迈着步伐,问沈绿:“沈大娘子,我认识一位有名的裁缝,你可要去他那里裁衣衫?”
沈绿摇头:“不必,我暂时不裁衣衫。”
她的衣衫已经很多。
这匹流光锦,她留着有用。
说话间,已经到了苏家的大门前。
苏家的娘子和公子们在门口送客,十分的周到。
马车鱼贯离开,陈七娘子的马车在最后。
马夫驱车过来,忽地有人骑着一匹瘦马笃笃笃的跑过来,马上之人讶然道:“宴席结束了?哎呀,我来得太晚了!太遗憾了,太遗憾了!原来我还想着,能吃到沈大娘子做的佳肴呢。”
此人竟是大理寺少卿邓均。
他穿着常服,显得脸越发的清秀稚嫩,骑在瘦马上,有几分滑稽。
沈绿才发现,邓均骑的马,没有脚蹬子。
邓均也看到了沈绿。
他笑眯眯道:“又见面了,沈大娘子。”
邓均的确让人印象深刻。
沈绿颔首:“邓少卿。”
“不必拘谨不必拘谨。”邓均说。
沈绿也没拘谨,利落地登上陈家的马车,陈七娘子也跟着上了。
陈家的马车上有标识。
原来是陈将军府上的马车……
那不就是今日被歹徒袭击导致受了重伤的陈勾当家的马车?
因为出了这桩事情,他和黄推官才没法赴苏家的宴席。
陈勾当如今,还昏迷不醒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