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色天穹下,怒海翻涌,涛声如雷。陡然间,一道扭曲的空间裂隙乍现,一尊漆黑如墨的骷髅自裂隙中缓缓浮现——它通体由不知名的玄铁般材质构成,骨节处流转着幽冷的暗光,周身竟无半分血肉附着,唯有眼窝深处,两簇炽烈的金光熊熊燃烧,宛若两轮微型烈日,透着令人心悸的威压。
“吼!”
骷髅现身的刹那,天地灵气疯狂暴动,无数银紫色的雷弧自虚空中滋生、缠绕,在它双眼之间凝聚成一柄缭绕着毁灭气息的雷光神剑。
剑身嗡鸣,雷威浩荡,竟让下方奔腾的海水都泛起了细密的涟漪,不敢轻易靠近。
而在翻腾的海面上,一头通体乌黑的巨龙正舒展着遮天蔽日的龙翼,龙鳞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,每一次翼展都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。
它本是这片海域的霸主,此刻感受到骷髅身上的威胁,龙瞳中闪过一丝暴戾,正要张口喷出蕴含无穷水力的龙息,却见那骷髅眼中金光暴涨,眼中雷光神剑已然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银紫雷柱,携着撕裂苍穹的锐啸,直斩而下!
“嗤啦——”
雷光与龙躯碰撞的瞬间,刺目的强光淹没了整片海域,震耳欲聋的雷鸣盖过了浪涛声。
巨龙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,引以为傲的坚硬龙鳞在雷光的狂暴之力下,竟如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,焦黑的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全身,原本油亮的鳞片变得炭黑酥脆,缕缕青烟混杂着焦糊味升腾而起。
“嗷——!”
凄厉的龙吼响彻云霄,黑龙遭受重创,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,带着滔天的水花轰然跌入海中,激起数百丈高的水墙。
方宇立于虚空,衣袂翻飞,眼中寒芒闪烁。他岂会放过这绝佳时机?
双手急速结印,体内雄浑的雷电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,一道道碗口粗的雷蛇自指尖窜出,如暴雨般倾泻而下,精准地射向那些随黑龙一同而来的水族妖兵——有身披坚甲的巨鳌,有口吐毒雾的海蛇,还有手持三叉戟的鲛人族……
雷光所过之处,惨叫声此起彼伏。巨鳌的坚甲被雷力洞穿,海蛇的身躯被劈成数段,鲛人的兵刃在雷电中寸寸消融。
不过半柱香的时间,原本汹涌的海面便浮满了水族的尸骸,鲜血将大片海水染成暗红,真正称得上尸横遍野,惨不忍睹。
解决完残余敌寇,方宇不敢耽搁。他瞥了一眼海中挣扎的黑龙,周身雷电再次涌动,劈开一道丈许宽的黑洞。
没有丝毫犹豫,他一步跨入其中,黑洞随即闭合,将身后的怒海与残敌彻底隔绝。
黑洞内部是一片混沌的虚空,灵气却异常浓郁。方宇盘膝而坐,运转功法,周身雷电之力缓缓收敛,开始修复激战中受损肉体。
混沌灵气不断涌入体内,滋养着疲惫的身躯,原本略显虚浮的气息逐渐变得沉稳厚重。
一路穿行,黑洞的出口直通一座云雾缭绕的山门。出乎方宇意料的是,这一路之上,沿途海域的水族仿佛感受到了他身上残留的雷威与杀意,竟无一族敢上前阻拦,连探出头观望的勇气都没有。
他顺顺利利地护送着身旁的素衣女子,踏上了宗门山门之前的白玉长阶。
踏入宗门的那一刻,素衣女子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,转头对方宇道:“多谢阁下一路护送。
实不相瞒,此番渡海,本就是我宗的入门历练之一。海中凶险远超常人想象,历代以来,不知有多少弟子陨落在渡海途中,未能通过考验。”
方宇闻言,心中微动,却并未多言。他此行只为报酬,如今任务完成,便伸手接过素衣女子递来的储物袋,神识一扫,里面的仙雷晶数量颇为丰厚,足以弥补此番激战的消耗。
正当他转身欲走时,素衣女子却再次开口,语气带着几分认真:“阁下留步。
我观你气息,虽刚晋一阶,却已隐隐触及下一层瓶颈。以你这般修炼速度,恐怕不出三日,便会引动天劫雷罚。
你每次进阶都要遭天雷劈伐,长此以往,不仅凶险万分,也会耽误修炼进度。”
她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期盼:“不如你随我加入本宗,以你的实力,足以成为内门弟子。
宗门内有海量灵液供应,更能助你灵魂与本宗所在地的天道契合,日后渡劫之时,雷罚威力自会减弱,对你突破瓶颈大有裨益。”
方宇脚步一顿,心中暗自思忖。这两日来,他每晋升一个小境界,天雷便如期而至,那雷罚之威一次比一次恐怖,若长此以往,迟早会栽在天劫之下。
素衣女子所言确实在理,灵液与天道契合,都是他目前急需的。
沉吟片刻,他抬眸看向素衣女子,颔首道: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
最终,方宇以素衣女子近卫的身份,正式拜入这名为“青云宗”的宗门。当他接过刻有“内门近卫”四字的令牌时,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,而远处的天际,似乎已有淡淡的雷云开始汇聚,预示着下一次天劫,已然不远……
青云宗深处,云雾萦绕着连绵洞府,方宇的居所便坐落于素衣女子洞府西侧的半山腰,与她的院落仅隔数丈竹林,清幽静谧。
这素衣女子名唤苏清鸢,本就是宗门重点栽培的核心弟子——她身具万年难遇的先天金雷灵根,灵根纯粹无杂,对雷电之力的契合度远超常人,更已修至远古境初期,在同辈中堪称翘楚。正因如此,宗门对她的资源供应极尽丰厚,灵晶、丹药、天材地宝源源不断,连她周边的洞府都能沾染到浓郁的灵气,方宇住在此地,修炼效率也凭空提升了数分。
感念方宇渡海护送的恩情,又知晓他被天道雷罚所困,苏清鸢入宫门后不久,便向宗门长老请愿,耗费自身大半功绩,换来了一瓶融魂灵液。这灵液呈淡金色,瓶身未启便有缕缕温润的灵气溢出,据说能温和滋养灵魂,助外来修士契合本土天道,化解天道排斥。
拿到灵液的那一刻,方宇指尖微颤。这些时日,他虽身处灵气充裕的宗门,却总感觉冥冥中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周身,那是仙罡大陆天道对他这“外来者”的天然排斥,如芒在背。如今握着这瓶能解他燃眉之急的灵液,他当即返回洞府,盘膝坐于寒玉床之上。
拔开瓶塞,一股清冽中带着暖意的气息扑面而来,方宇仰头将整瓶灵液一饮而尽。灵液入喉即化,化作无数细微的金色光点,顺着经脉游走全身,最终汇聚于识海,包裹住他的灵魂。
起初只是淡淡的暖意,而后那暖意逐渐醇厚,如春雨润田般滋养着他的灵魂本源。方宇能清晰感觉到,冥冥中那股天道排斥力正在缓缓减弱,原本紧绷的心神骤然一松,连日来因忌惮雷罚而积攒的焦虑,也消散了大半。
他闭目凝神,沉浸在这种奇妙的契合感中。识海内,金色光点与灵魂交融,原本对他带着冰冷疏离的天道气息,竟渐渐变得温和起来,仿佛从敌视的陌生人,化作了友善的旁观者。那种被天道接纳的感觉如此真切,让方宇心中安定不已,只当是灵液奏效,往后再晋升境界,便能摆脱雷罚的困扰。
可他一无所知,这融魂灵液的功效,不过是饮鸩止渴。
它并非真正化解了天道排斥,只是以特殊灵力暂时蒙蔽了仙罡大陆的天道感知,最多只能安稳度过三年。三年之后,天道的感知会彻底复苏,届时积压的排斥与怒火将尽数爆发,雷罚的威力会比以往强横数倍,一次比一次凶险。
仙罡大陆的天道本就极端排外,凡非本土出生、未在本土渡劫的修士,一旦在此地晋升,天道便会动用极致的雷法予以“净化”。在这里,修士每晋升一个小境界,便是一场天劫,唯有在一次次雷罚中死里逃生,累积足够的“天道认可”,方能触及大境界的壁垒。而想要彻底摆脱天道的恶意惩罚,更是需要修至能与天道分庭抗礼的境界,可那等高度,纵观仙罡大陆万古,也寥寥无几。
这些隐秘,苏清鸢不知,她只知晓灵液能暂时化解排斥;方宇更不知,他还沉浸在被天道接纳的喜悦中,潜心修炼,静待下一次境界突破。
洞府外,竹林沙沙作响,云雾流转间,隐隐有雷光在天际深处一闪而逝,像是天道无声的警告,却无人察觉。三年之期,如沙漏般悄然流逝,一场远超方宇想象的恐怖天劫,已在冥冥中酝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