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到任的小队副队长步履匆匆踏过青石板路,袖口绣着的银纹在残阳下掠过一抹冷光。
他在传送阵前立定,沉声道:“所有人即刻整队,一刻钟内务必踏入通往灵虚镇传阵中!”队列里铠甲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,队员们眼神紧绷——谁都清楚,灵虚镇深处那片被云雾裹着的山谷,正是墨玉堂总部的隐秘所在。
方宇站在队尾,神识中凝着一缕微不可察的白芒。
他神识骤然铺开,如蛛网般穿透云层,瞬间连通了远在九霄之上的“天天”。“神箭门主力已动,目标墨玉楼,速传预警!”
消息随神识倾泻而出的刹那,脚下传送阵突然爆发出刺眼金芒,符文在阵眼处飞速流转,轰鸣声撕开天际,将整支队伍裹入光团,转瞬间便消失在原地。
与此同时,灵虚镇周边三座备用传送阵接连亮起,光芒交织成纵横的光网,持续闪烁近半个时辰。
待光芒渐弱,方宇等人已出现在一片开阔的山巅,凛冽的风卷着云气掠过衣摆,视线所及处,十余艘通体泛着青金色的飞舟正悬在半空,船舷上“神箭门”的玄纹在暮色中静静流淌,显然已等候多时。
“登舟!”副队长大手一挥,众人有序踏上飞舟。
船身轻震,底部符文尽数亮起,如离弦之箭般划破云层,只留下一道淡青色的残影。
飞舟穿行在罡风层中,舱外云海翻涌,不过半柱香的功夫,便抵达了墨玉楼所在的隐世山谷。
山谷中央,墨玉楼如一块墨色美玉嵌在山坳里,楼身布满繁复的防御符文,外围则罩着一层淡紫色的结界,微光流转间将整座楼宇隐在雾中。
众人刚在谷底列队站定,顾星辰便提着长剑上前,银色披风在风里扬起一角。“传令各队,破结界!”
话音未落,神箭门弟子已齐齐搭弓。箭矢尾端缠着赤色灵力,如流星般射向结界,“笃笃笃”的撞击声密集响起。
紫色结界剧烈震颤,光芒忽明忽暗,箭矢炸开的灵力在结界表面堆叠成淡红的光晕。
不过三分钟,结界突然发出一声脆响,光芒骤然黯淡,如破碎的琉璃般四散开来——墨玉楼的全貌终于显露,飞檐翘角上雕刻的龙纹狰狞,窗棂间却透着诡异的寂静。
“冲!”前排队员正欲迈步,顾星辰却突然抬手喝止。
他眉头紧锁,掌心不自觉攥紧了剑柄:“不对劲,结界已破,为何墨玉门的人迟迟不现身?”
这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,所有人都僵在原地,后颈瞬间渗出冷汗——若对方早有防备,此刻的平静或许就是陷阱。
顾星辰不再犹豫,身形如箭般掠向楼门,指尖神识铺展开来,逐层扫过墨玉楼的房间。
可下一秒,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:从一楼的厅堂到顶楼的密室,所有房间都空空荡荡,桌椅蒙着薄尘,香炉里的灰烬早已冷却,连一丝人气都没有。“糟了!”他失声低喝,后背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,“又……又扑空了!”
徐坤紧随其后踏入楼内,看到空无一人的景象时,双腿一软,险些栽倒。他扶着门框,声音发颤:“走漏消息了?
难道神箭门里……还有墨玉门的探子?”这话让在场的人心头一沉——此次行动极为隐秘,若真有内鬼,后果不堪设想。
更让两人恐惧的是,此番空手而归,那位喜怒无常的帝尊,不知会用怎样残酷的方式“清洗”神剑门。
两人在空荡的厅堂里伫立良久,风从破损的窗棂灌进来,卷起地上的纸屑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顾星辰闭了闭眼,压下心头的惊怒,转身对门外喝道:“传令下去,即刻登船返程!”
楼船再次升空时,夜色已浓。船舱内,顾星辰和徐坤相对而坐,桌上的茶盏早已凉透。
顾星辰手指敲击着桌面,目光阴鸷:“从出发到破结界,全程只有核心队员知晓路线,内鬼必定在我们身边。”徐坤攥着拳头,指节泛白:“可帝尊那边……我们该如何交代?”
灯光在两人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,舱外的风声呜咽,似在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。
至尊门的帝尊殿内,烛火燃得正静,鎏金案几上摊着一卷墨色奏折,正是顾星辰传回的进攻失利奏报。帝尊指尖捏着奏折边角,目光扫过“再扑空”三字时,指腹不自觉加重了力道,纸页被压出一道浅痕。
“这墨玉楼,倒真是会藏。”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叹,语气里掺着几分冷意,“可藏得再深,也抵不过门内藏着探子——这才是最碍眼的。”
话音落时,殿内的空气似都沉了几分,案头镇纸旁的玉盏,竟泛出一丝细微的冰纹。
帝尊垂眸沉吟片刻,指尖在案上轻轻一点,殿外候着的侍从立刻躬身上前。“传朕旨意,”帝君声音冷冽如霜。
“其一,召暗卫堂的墨神卫全员出动,彻查神箭门,务必揪出所有通墨玉门的密探,一个都不能漏;
其二,将徐坤打入天牢最底层,严加看管;
其三,给顾星辰带句话,我对他此番差事,极为不满,限他一年内查出墨玉门的具体踪迹,查不到,便不用再来见朕。”
“臣遵旨!”侍从叩首应下,起身时脚步都不敢有半分拖沓,转身便往殿外传旨。
不过半日,“原神箭门门主徐坤被打入天牢”的消息,便像长了翅膀似的,传遍了整个圣至尊门。
弟子们私下议论纷纷,都道徐坤是替“扑空”之事担了罪责,却没人知晓,天牢最底层藏着另一番光景。
天牢底层阴暗潮湿,唯有角落处嵌着一方寒潭,潭水泛着刺骨的幽蓝,寒气顺着石缝往外渗,刚踏入这一层,便能让人打个寒颤。
可这寒潭却藏着古怪——外围的寒气虽烈,对至尊境的高手而言,不过是稍觉不适,算不得惩戒;真正的关键,是潭中心那片泛着微光的水域,那是能温养经脉、淬炼灵力的至宝,寻常人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。
每日辰时,狱卒都会准时来到寒潭边,对着守在潭边的徐坤沉声道:“徐大人,帝尊有令,每日需在潭中浸足两个时辰。”
这话落下时,徐坤先是一怔,随即反应过来——外围寒气无关痛痒,潭心至宝却能助他稳固境界,帝尊此举哪里是惩戒,分明是借着“关天牢”的名义,护他周全,还暗中给了他淬体的机缘。
他不再犹豫,对着帝君殿的方向,双膝重重跪在冰冷的石地上,额头磕得地面发出闷响,连磕三下后,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与感激:“臣徐坤,叩谢帝尊恩典!”潭水的寒气裹着至宝的微光漫过脚踝,他却只觉心头滚烫,半点不觉寒凉。
任务结束的消息传开时,方宇所在的小队本已收拾好行囊——按神箭堂的铁律,无论任务成败,队员执行完一次任务后,都能获得两年长假,前往外界调息休整。
这规矩是帝尊亲定,为的就是让常年浸在杀戮中的秘密部队,能有喘息之机。
可一道急令却突然打破了期待。顾星辰的传讯如冷水浇下:“全体队员原地待命,无令不得擅自离开神箭门半步。”
消息一落,队员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眼底翻涌着难以掩饰的反感。他们这支部队,本就是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利刃,常年执行隐秘任务,身上沾染的杀伐之气早已凝结成戾气。
按帝尊当初的训诫,这戾气唯有在长假的松弛或更激烈的厮杀中才能消解,若是长期被圈在一处,不见血光、不涉生死,体内混沌灵力便会紊乱,修为极易坠入“癫狂境”——这是他们修炼法门的致命缺陷,也是帝尊早已言明的隐患。
众人强压着心头的躁动,各自返回洞府,唯有方宇面色平静。
他本就体质特殊,修炼的功法能自行调和气息,那让旁人忌惮的戾气,在他身上竟如溪流入海,悄无声息地被炼化。
此刻,他正静坐于密室蒲团上,指尖灵力流转,沉浸在修炼中,对周遭的压抑氛围恍若未闻。
然而,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。
“嗬……嗬……”
隔壁洞府突然传来粗重的喘息声,像是野兽濒死前的嘶吼。
紧接着,“砰”的一声巨响轰然炸响,震得整个山体都微微震颤。方宇猛地睁眼,只见隔壁洞府的石门瞬间崩碎,碎石如暴雨般飞溅,洞府内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、坍塌,最终化为一堆碎末。
一道身影从碎石堆中冲出,双目赤红如血,手中紧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弓,箭囊里的箭矢已搭在弦上。正是住在隔壁的队员!
方宇心头一凛,还未及细想,对方已松开弓弦,三支裹着狂暴灵力的箭矢如毒蛇般射来,直指他的要害!
“是癫狂境!”方宇瞬间明了——常年积压的戾气失控,让这人彻底疯魔了!
他不及多想,体内灵力骤然爆发,右拳裹挟着刚猛气流轰然轰出。“砰!砰!砰!”三声闷响接连响起,三支箭矢被拳风震得偏离轨迹,擦着他的肩头掠过,深深钉入身后的石壁,箭尾兀自震颤不休。
可变故才刚刚开始。
“啊——!”
“杀!”
此起彼伏的惨叫与嘶吼从其他洞府传来,紧接着,一道道赤红着双眼的身影冲了出来,手中刀剑挥舞,状若疯癫。
他们无视同门,脚步踉跄却带着狠厉,朝着神箭门议事堂的方向冲去,沿途见人就砍,整个宗门瞬间陷入一片混乱。
方宇立在原地,望着眼前失控的景象,眉头紧锁——这场因“禁假”引发的戾气爆发,恐怕远比想象中更棘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