禁地的入口藏在山谷最深处,被几棵歪脖子老槐树挡着。
老太太走到其中一棵树前,拍了拍树干:“老伙计,开门。”
槐树没动静。
老太太又拍:“听见没?开门!”
槐树还是没动静。
楚清歌小声问沈墨:“这树……是聋了?”
沈墨还没回答,赤羽先嗤笑一声:“估计是年纪大了,耳背。”
老太太老脸一红,有点挂不住。她咳嗽两声,从怀里掏出个东西——是个锈迹斑斑的铜铃铛,摇了摇。
“叮铃……叮铃……”
声音不大,但挺清脆。
那槐树突然“咯吱”一声,树干从中间裂开条缝,刚好够一个人侧身进去。裂缝里黑漆漆的,往外冒冷气。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老太太嘟囔着,率先钻了进去,“都跟上,别掉队。”
楚清歌跟在后面,一进裂缝就打了个哆嗦:“怎么这么冷?”
“禁地嘛,总得有点禁地的样子。”老太太的声音从前面传来,“要是跟逛菜市场似的,那还叫禁地?”
裂缝很长,弯弯曲曲的,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,眼前豁然开朗。
是个天然溶洞,头顶垂着钟乳石,滴滴答答往下滴水。洞壁上嵌着发光的石头,照得洞里幽幽的绿。最显眼的是洞中央——那儿有个石台,台上摆着个木盒子,盒子旁边……
“咦?”楚清歌眼睛一亮,“那是不是我之前在剑冢得的剑鞘?”
确实是那柄残剑的剑鞘,正斜靠在石台边,鞘身上的古朴花纹在幽光下泛着微光。
沈墨走过去拿起剑鞘,手指抚过鞘身:“它怎么会在这儿?”
“自己飞来的。”老太太在石台旁坐下,又摸出烟袋,“你们进万妖谷那天,这玩意儿就从天而降,‘咣当’一声砸在石台上,吓我一跳。鞘身上还贴了张纸条。”
她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黄纸,递给楚清歌。
楚清歌接过一看,纸上就一行字,字迹潦草得跟鬼画符似的:
“给那丫头,她用得上。”
“谁留的?”楚清歌懵了。
“我哪知道。”老太太点着烟袋,吧嗒吧嗒抽了两口,“反正不是凡人。这禁地有上古禁制,化神以下的修士根本进不来。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送进来,至少是个炼虚老怪。”
赤羽飞过去,绕着剑鞘转了两圈,金瞳里闪过疑惑:“这剑鞘……本座怎么觉得有点眼熟?”
“你见过?”楚清歌问。
“记不清了。”赤羽落在石台上,歪着头努力回忆,“涅盘之后,好多记忆都碎了。但看见这剑鞘,心里头怪怪的……好像很久以前,见过什么人用它。”
沈墨沉默着,把残剑归鞘。
“锵”的一声轻响,剑与鞘严丝合缝。就在那一瞬间,剑鞘上的花纹突然亮了起来,像活过来似的,在鞘身上流转游走。那些花纹最后汇聚到鞘口,竟然投影出一幅幅活动的画面!
“这是……”楚清歌凑过去看。
画面里是连绵的群山,草木葱茏。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者背着竹篓,在山间行走。他时不时停下,弯腰采药,或是蹲下身观察草木生长。每认出一株药草,他就在竹简上刻下一笔。
“神农氏。”老太太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,声音有些发颤,“这是我狐族先祖留下的记忆——当年神农氏游历万妖谷,与先祖结缘,在此地留下了《神农本草经》的初稿。”
画面继续变化。
老者走到一处山崖下,抬头看了看崖壁上的一株奇特植物。那植物通体赤红,叶片如火焰,花蕊中结着一颗晶莹的果子。老者想了想,从怀里掏出一卷空白的兽皮,开始绘制那植物的形态、特性、药效……
绘到一半,他突然停下笔,转头看向画面之外——就好像,他隔着千万年的时光,正在看着此刻溶洞里的众人。
然后他笑了。
笑得特别慈祥,像个普通的邻家老爷爷。
接着他伸手,在兽皮上轻轻一点。兽皮化作一道流光,飞向画面之外——
“啪嗒。”
石台上的木盒子突然自己打开了。
里面躺着的,正是那卷兽皮。
楚清歌屏住呼吸,小心地拿起兽皮。兽皮质地柔软,触手温润,上面绘满了各种草木图案,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解。但奇怪的是,那些字她一个都不认识。
“这是上古妖文。”老太太吐了口烟,“除了我们这些老骨头,现在没几个人认得了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楚清歌急了,“这不白瞎了?”
“急什么。”老太太白她一眼,“神农氏既然把东西留给你,自然有他的道理。你把手按在兽皮上,用你那什么……通灵之体试试。”
楚清歌依言照做。
手掌贴上兽皮的瞬间,一股暖流从掌心涌入。紧接着,那些陌生的妖文像是活了过来,一个个从兽皮上浮起,化作流光钻进她的眉心!
“啊!”楚清歌轻呼一声,闭上眼睛。
脑海里,海量的信息汹涌而至。不是文字,而是直接的理解——每株草药的形态、生长环境、药性药理、相生相克……就像她天生就懂这些。
半晌,她睁开眼,眼神还有点恍惚。
“怎么样?”沈墨问。
“我……”楚清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,“我好像……突然就成植物学大师了。”
小朱朱飞过来,用喙啄了啄兽皮:“这上面有股很古老的气息,比本座还老。”
“废话。”赤羽哼道,“神农氏是上古的人物,你才活几年?”
“本座涅盘过!涅盘!”小朱朱炸毛,“涅盘一次算两辈子!”
阿甲这时候从石台底下钻出来,头顶顶着几片发光的苔藓:“这下面还有东西!”
“啥?”楚清歌蹲下身。
阿甲用爪子扒拉扒拉,从石台底部的缝隙里刨出个小布包。布包已经朽得差不多了,一碰就碎,露出里面的一枚玉简。
楚清歌捡起玉简,神识探入。
玉简里的信息很简单,就三段话:
“其一,血晶乃天道污染之物,以众生怨念为食,不可碰触。”
“其二,剑鞘名‘镇岳’,可镇心魔,可封邪祟。配剑名‘问道’,剑主当为问道之人。”
“其三,图谱非独赠你。待时机成熟,传于有缘众生。”
信息读完,玉简“咔嚓”一声碎裂,化作粉末。
溶洞里安静了几秒。
“天道污染……”楚清歌喃喃重复这个词,突然想起在碧落秘境看到的“天道不仁”四个字,“所以血晶是天道弄出来的?”
“恐怕是。”老太太脸色凝重,“这些年,万妖谷的异变越来越厉害。原本温顺的妖兽变得狂暴,草木无故枯萎,连地脉都在衰败……现在想来,都是血晶在作祟。”
沈摩挲着剑鞘,突然开口:“‘问道’……这剑的名字?”
“应该是。”楚清歌看向他手中的残剑,“剑鞘叫镇岳,剑叫问道。师兄,你这剑来头不小啊。”
沈墨没说话,但眼角那颗泪痣微微发烫。
赤羽盯着剑鞘看了半天,突然一拍翅膀:“我想起来了!镇岳鞘,问道剑——这是上古时期,人族剑修一脉的圣物!据说持此剑者,当以剑问道,斩尽世间不公!”
它越说越激动:“本座就说怎么眼熟!当年我族先祖与一位持此剑的人族大能并肩作战,对抗过域外天魔!那位大能……好像姓沈!”
沈墨猛地抬头。
“姓沈?”楚清歌也愣了,“这么巧?”
“不是巧。”老太太幽幽道,“是因果。沈小子,你祖上是不是出过很厉害的剑修?”
沈墨沉默良久,点了点头:“族谱记载,沈家先祖曾于上古时期证得剑道,但后来……下落不明。”
“那就对了。”老太太磕了磕烟袋,“你们沈家那位先祖,当年就是持问道剑的大能之一。后来天道异变,他与其他大能联手封禁了某些东西,自己也重伤失踪。这剑流落在外,辗转到了你手里——这不是巧合,是血脉的召唤。”
楚清歌听得一愣一愣的。
她看看沈墨手里的剑,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兽皮图谱,突然乐了:“合着咱们这队人,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啊?你是上古大能的后人,我是神农氏的传承者,赤羽是凤凰血脉,小朱朱有破幻瞳,阿甲有真龙血脉……这阵容,去打天道是不是有点谱了?”
“自信点。”沈墨突然说。
“啊?”
“把‘是不是’去掉。”沈墨看着她,眼神认真,“有谱。”
楚清歌眨了眨眼,然后笑了。
她握紧兽皮图谱,又拍了拍腰间的剑鞘,感觉心里头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——那是之前没有的底气。
外头隐约又传来号角声,比之前更近了。
但这一次,楚清歌没觉得心慌。
她深吸一口气,把图谱小心收好,看向老太太:“前辈,您刚才说,有东西要给我们看——关于陆明远的真实目的?”
老太太站起身,走到溶洞深处的一面石壁前。
“来。”她说,“让你们看看,那杂毛狐狸到底想干什么。”
她伸手在石壁上按了几下。
石壁“轰隆隆”向两边打开,露出后面一条向下的阶梯。
阶梯深处,有暗红色的光透出来。
带着血腥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