执念洪流,如同滔天浊浪,瞬间将我吞没。无数被放大、扭曲的欲望与痛苦,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刺入我的识海!功名利禄、爱恨情仇、长生久视、恐惧绝望……种种极端情绪交织成一片混沌的炼狱,疯狂冲击着我的道心壁垒。
玲珑阁清辉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荡,竭力抵御着这股直指神魂的污染。但吴念宗以邪法汇聚的“众生执念”太过庞大,更蕴含着那些被蛊惑者“心甘情愿”奉献的诡异力量,如同附骨之疽,不断侵蚀、同化。
我的眼前幻象丛生。一会儿是父母欣慰的笑容,一会儿是关妙妙担忧的眼神,一会儿是自身道法大成、傲视群伦的虚妄景象,一会儿又是堕入魔道、毁灭一切的恐怖画面……种种心魔,被执念洪流无限放大,试图将我拖入沉沦。
“放弃吧……接纳它们……执念即是力量……与我合一,共参大道……”吴念宗嘶哑狂热的声音,如同魔咒,在洪流深处回荡。
不!绝不能放弃!
我猛地一咬舌尖,剧痛让意识获得了一丝清明。葛仙翁的教诲在心头响起:“灵宝之道,贵在留一线生机……万炁调和,非仅调和外炁,亦需调和己心……”
调和己心……面对这无尽的执念洪流,单纯的抵御如同筑堤拦洪,终有溃决之时。或许……唯有“疏导”?
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,照亮了我的思绪!
我不是要消灭这些执念,也不可能消灭。它们是那些被蛊惑者内心真实的投射,虽然被扭曲放大,但其根源,或许只是普通人最朴素的渴望与恐惧。
我的“万炁调和”,为何不能去……“理解”它们?“安抚”它们?甚至……“点醒”它们?
这不是对抗,而是更深层次的“调和”!调和的对象,是这些混乱的心念本身!
我将心神完全沉入玲珑阁,不再将其作为盾牌,而是化作一座沟通的“桥梁”!玲珑阁清辉的性质悄然转变,不再是排斥与净化,而是化作无比柔和、充满理解与悲悯的意念波动,如同温暖的阳光,主动迎向那狂暴的执念洪流!
“我理解你们的渴望……理解你们的痛苦……”我以意念发出无声的讯息,将这份“理解”通过玲珑阁,传递到洪流的每一个角落,“但执念如火,焚人亦焚己……看看你们周围,看看你们现在的模样……这真的是你们想要的吗?”
我的意念,如同投入沸水中的一块寒冰,起初被狂暴的执念瞬间淹没。但渐渐地,一些相对微弱、尚未被完全扭曲的执念核心,似乎捕捉到了这丝异样的“理解”。
洪流的奔腾,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。
“他在做什么?!”吴念宗感受到了执念洪流的变化,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。他疯狂催动法印,试图重新稳固对洪流的控制,“冥顽不灵!执念乃人之本性,唯有驾驭,何须理解?!”
然而,已经晚了!
我抓住那丝凝滞的机会,将“万炁调和”之力催发到极致!清辉不再弥漫,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微如丝、却蕴含着“唤醒”与“宁静”意境的流光,如同精准的针灸,刺入那些被蛊惑者与执念洪流连接最紧密的心神节点!
“醒来!”
如同春雷炸响在沉睡的心田!
一个距离我最近的、面容扭曲、口中不断念叨着“发财”的中年男子,浑身猛地一颤,眼中狂热的红光骤然消退,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与……恐惧!他看着自己干瘪的手掌和周围诡异的环境,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:“我……我这是在哪里?!我的钱……我的钱呢?!”
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!
紧接着,第二个,第三个……越来越多的人从狂热的执念中被强行唤醒!他们恢复清醒,意识到自己身处何等可怕的境地,惊恐的尖叫、哭喊声瞬间取代了那扭曲的诵经声!
执念洪流的根基,被动摇了!
“不……!!!”吴念宗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咆哮!他辛辛苦苦汇聚、即将炼入度厄仙幢的“众生执念火”,因为根基的崩塌,开始剧烈反噬、溃散!那暗红色的洪流不再受他控制,如同失去堤坝的洪水,在他周身疯狂冲撞、爆炸!
噗!
吴念宗首当其冲,被狂暴反噬的执念之火狠狠击中,他身前那度厄仙幢的幢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,表面的痛苦面孔虚影扭曲溃散,暗红光芒急速黯淡!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,连续喷出几口乌黑的鲜血,周身气息如同泄气的皮球般迅速萎靡下去!
“就是现在!”古墨尘岂会错过这天赐良机?地脉之气化作沉重枷锁,狠狠缠绕向吴念宗!熊爷咆哮着,一拳砸向那摇摇欲坠的度厄仙幢幢顶!蛊婆婆释放出专破邪能的“破元蛊”,直射吴念宗丹田!
关妙妙和张小玄也全力出手,清炁与雷光交织,封死了吴念宗所有退路!
面对众人的围攻,以及自身邪法反噬的重创,吴念宗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恐惧与不甘。他知道,今日事不可为,再停留下去,必死无疑!
“坏我大道!此仇必报!”他怨毒地嘶吼一声,猛地一拍胸口,喷出一大口本命精血,血雾瞬间笼罩其身!
“灵宝秘传,血影遁!”
血光一闪,吴念宗的身影竟然如同融入阴影般,变得模糊不清,速度暴涨,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攻击,只被张小玄一道雷光擦中后背,留下一片焦黑,但他却借着这股冲击力,如同丧家之犬般,撞破厂房的窗户,遁入外面的夜色之中,只留下那残破的度厄仙幢幢顶“哐当”一声掉落在地,光芒彻底熄灭。
那溃散的执念洪流失去了主持者,也渐渐消散于空中。厂房内,只剩下数百名惊魂未定、痛哭流涕的苏醒者,以及一片狼藉。
我们赢了。成功地破坏了这次规模更大的“夺舍大会”,重创了吴念宗,保住了玲珑阁。
但没有人感到喜悦。看着那些险些被抽干神魂、此刻后怕不已的无辜者,心中只有沉重。
古墨尘捡起那残破的度厄仙幢幢顶,叹了口气:“好好一件祖器,被这叛徒糟蹋成这样……灵宝派,真是出了个‘好’弟子啊。”
关妙妙和张小玄已经开始安抚那些苏醒者,并联系雷涛那边,准备后续的救援和善后事宜。
我站在原地,感受着体内消耗巨大的精神力和道炁,以及玲珑阁传来的、一丝因深度“调和”心念而带来的微妙蜕变感。这一次,我没有选择对抗,而是选择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与沟通,竟然真的化解了看似无解的执念洪流。
“万炁调和”之路,似乎比我想象的更加广阔。
然而,就在这时,厂房角落的阴影里,一个不易察觉的、穿着红色衣裙的模糊身影,一闪而逝。
是那个红衣女人!
她果然出现了!是在观察?还是在……引导?
她与吴念宗的失败,又有什么关联?
新的谜团,再次浮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