潘多拉之盒安静了。表面那层红光彻底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环形排列的108个凹槽，像是在等待某种钥匙插入。
我盯着盒子底部那个接口，脑子里飞速运转。刚才沈皓那一通操作清空了系统，防火墙规则也被重置，现在这东西已经不是陈景明能随意启动的装置了。但它仍保留着一个能源口——目前处于闲置状态。
杨默就站在我前方两步远的地方，右手握着扳手，左手撑在一块断裂的金属板上喘息。他肩膀渗出血迹，白大褂半边已被浸湿。他没有顾及自己的伤势，目光紧紧锁定那个接口，低声嘀咕了一句：“那个晶体……是不是也能塞进去？”
话音刚落，一道黑影从裂缝上方扑了下来。
是陈景明。
他胸口的装甲裂开一道缝隙，伸手便将那块闪着暗光的晶体抠了出来。动作迅猛得不像人类，更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。他直冲杨默而去，手中晶体尖端朝前，直指对方胸口。
杨默反应不慢，立刻抬手用扳手横档。但那股冲击力太过猛烈，撞得他整个人向后滑行数米，后背重重磕在残墙上，发出一声闷哼。
“你懂什么！”陈景明声音嘶哑，“没有控制，全是灾难！你们根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！”
他说完再次扑上前。
这时，银光从零号核心下方涌出，如水流般漫过地面，瞬间凝聚成一个人形——是我爸。
不是数据投影，也不是虚幻回响。这一次，他是以清晰的虚影形态出现，实实在在地站在杨默面前，双臂张开，挡在他身前。
陈景明收势不及，湮灭核心直接刺入那道身影的胸口。光芒炸裂，光屑四散飘落，如同燃尽的灰烬缓缓坠下。
杨默怔住了，嘴唇微动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我爸慢慢回头，唇形轻启：“孩子……别怕。”
杨默喉结滚动了一下，声音颤抖：“你走开啊……这不是你该来的！”
我爸没有回应，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。随后，他的身影开始变淡，仿佛被风拂散的雾气。最后一缕光影飘向杨默手中的扳手，悄然融入其中。
扳手骤然发烫，表面浮现出一层金色纹路，顺着金属表面蔓延开来，如同活物般游走。
陈景明喘着粗气站在原地，手中仍握着那半截晶体。他的眼神有些涣散，似乎才刚刚回神。
就在这时，地上一块机械臂碎片轻轻颤动了一下。
紧接着，疤脸队长的影子从那片破损的铁片中浮现出来。身形不高，歪斜不稳，一只手臂仍是断裂状态。
他一把抓住陈景明的手腕。
“首长。”他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可闻，“我们错了。”
陈景明猛地甩手：“滚开！你早该死了！”
“我是死了。”疤脸队长并未松开，“可我在死前想明白了。你说神器危险，必须掌控。可你忘了——我们当初为什么穿上这身衣服？”
他指向自己胸前并不存在的徽章：“是为了救人。不是为了制造更多的死亡。”
陈景明咬紧牙关，手臂剧烈颤抖。
“赵烈临死前喊的是‘守护’，不是‘清除’。”疤脸队长的声音低沉下去，“你听到了吗？其实你早就听到了。”
陈景明瞪着他，呼吸愈发紊乱。
扳手忽然震动起来，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召唤。它自行离地升起，飞至杨默面前，将把手稳稳嵌入他的掌心。同时，那枚掉落的湮灭核心也被一股力量牵引，咔的一声严丝合缝地嵌进扳手尾端。
金光轰然爆发。
冲击波席卷而出，将陈景明狠狠掀翻在地。他摔得极重，半边机械躯体当场炸裂，冒出滚滚黑烟。
疤脸队长的影子也开始消散。他最后望了陈景明一眼，说道：“下次任务……别再让我冲第一个了。”
话音落下，身影化作点点碎光，彻底消失。
四周骤然陷入寂静。
杨默单膝跪地，一手撑着地面，另一只手紧紧攥住那把焕然一新的扳手。金光仍在其表面跳动，映照得他脸上光影交错。
我扶着墙缓缓站起，双腿还有些发软。张兰芳拄着刀站在一旁，额头上布满冷汗。周小雅蹲在地上喘息，狗王趴在她脚边，耳朵贴着脑袋耷拉着。
无人言语。
陈景明仰面躺着，胸口的机械零件噼啪作响，偶尔迸出一点火花。他睁着眼，望着天花板，不知在思索什么。
杨默缓缓抬头，目光投向潘多拉之盒。
盒面上的凹槽逐一亮起，顺序奇特，并非顺时针，也不对称，倒像是某种心跳的节奏。
“这些坑……”我说，“是不是得填点东西进去？”
杨默没有回答。
他撑地的手指微微一动，随后一点点将扳手举起，对准盒子正上方。
金光顺着他的手臂攀升，一直延伸至扳手顶端。那枚湮灭核心开始缓缓旋转，发出低频的震鸣。
盒子底部的裂缝微微张开，仿佛在回应这股能量。
“你要干什么？”张兰芳突然开口问道。
杨默依旧沉默。
他闭了下眼，再睁开时，眼中多了一种深沉的坚定，既非愤怒，也非犹豫，而是某种无法言说的重量压在心底。
他将扳手向前递进一寸。
一道光柱自盒中冲天而起，瞬间将他全身笼罩。
我看见他的影子投在墙上，变得异常高大，肩宽背阔，已不似他自己。而在那影子身旁，还有一个更为苍老的身影，笔直站立，手中同样握着一把扳手。
两个影子并肩而立，静止不动。
周小雅忽然拽了拽我的袖子：“你看盒子。”
我转头望去。
那些凹槽正一个接一个熄灭，且并非随机。它们按特定顺序熄灭，每灭一个，便响起一声微弱的嗡鸣，宛如某种计数仪式。
当第107个凹槽熄灭时，停下了。
最后一个凹槽依然亮着。
我们几人面面相觑。
狗王忽然站起身，脖子上的苹果核项圈轻轻晃动。
它走到盒子边缘，抬起前爪，稳稳按进那唯一空着的凹槽。
咔。
严丝合缝。
盒子猛然一震，表面浮现出一行文字：【最终协议已激活】。
随即归于平静。
我以为一切就此结束，刚松了一口气，脚下地面却猛地一颤。
裂缝深处传来异响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上攀爬。金属摩擦声密集响起，层层叠叠，由远及近。
杨默脸色骤变：“不对劲。”
他迅速将扳手插入地面固定，金光立刻扩散成一圈屏障，将我们几人尽数护在其中。
头顶的灯泡接连爆裂。
黑暗降临的刹那，我听见无数节肢刮擦地面的声音，从四面八方逼近。
狗王朝着裂缝方向低吼，全身毛发根根竖起。
周小雅紧紧抓住我的胳膊，声音发颤：“下面……有东西要出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