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刚跟在杨默身后冲出去,便见他将扳手砸在裂缝边上。金光一闪,那道正在扩大的裂痕抖了一下,像是被烫到的蛇,缩回去半寸。黑液流速慢了一瞬,狗王撑着的屏障也跟着稳了稳。
见此情景,我急忙上前,毫不犹豫地将手贴了上去。
手掌刚碰到核心表面,额头突然一烫。银色星点亮得发痛,眼前猛地黑了一下。耳边全是声音,不是人说话,也不是机器响,像一群人同时在哭、在喊、在唱一首听不懂的歌。
画面炸开了。
我看见一片海,但不是水,是光。金色的河流从四面八方涌来,汇成一个巨大的球体,底下站着很多人,穿的衣服从没见过,长袍,带兜帽,脸上有和我一样的印记,只是颜色更深,像烙进去的。
他们把手举起来,掌心朝上,嘴里念着什么。那些光就顺着他们的手臂爬上去,最后全钻进了那个球体里。
球体开始下沉,地面裂开,把它吞了进去。
然后我听见一句话,不是用耳朵听的,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:
“封印成立,代价已付。若后世有人欲重启此力,必以纯粹信念共鸣,否则,万劫不复。”
话音落下的时候,天空黑了。一道影子从地底往上爬,像烟,又像液体,缠住几个还没走的人,他们挣扎,叫喊,但声音很快没了,身体化成了灰。
那是噬能体。
我没敢眨眼,怕漏掉什么。可画面突然跳了,变成一间实验室。白墙,金属台,屏幕上滚动着数据。一个人背对着镜头在写东西,肩膀有点塌,右手习惯性地转着一支笔。
是杨建国。
他停下笔,抬头看了眼角落的监控,声音很轻:“今天第三组胚胎激活失败。原因还是信念污染。人类越来越难通过试炼了。”
他翻开笔记本,写下一行字:“若后代文明仍存守护之念,则胚胎将共鸣;若贪欲主宰,则封印永闭。”
我的心跳停了一下。
原来我们经历的这些,都不是意外。
幻境里那些逼我们动手的陷阱,织网者突然失控,神器胚胎被抽走……全都是测试。测试我们会不会为了自保去伤害同伴,会不会在恐惧里选择背叛。
我咬牙往前走,想看得更清楚。可记忆突然乱了。
画面再次闪烁,又是那片光海,我心中已有预感,却仍集中精神,努力在这纷繁的画面中寻找关键信息。 一会儿是星轨族集体献祭的场景,一会儿又变成ALphA实验室,陈景明站在操作台前,手里拿着一枚蓝色碎片,笑得很冷。再一转,竟是我爸的脸。
他站在讲台上,对我们班讲课,手里捏着一颗星星糖,说:“生物最重要的,是活下去的意志。但比这更重要的,是怎么活。”
我的眼泪一下子冲出来。
这不是记忆,是假的。我爸从没在课堂上发过糖,那是他藏在抽屉里准备给我的。
我用力摇头,忆瞳的印记烧得厉害。我知道了,噬能体在骗我。它把真实的片段剪碎,混进假的,想让我信以为真,然后动摇。
真正的记忆有温度。那些牺牲的人,他们不怕死,但他们心疼。他们知道这一去就回不来了,可还是把手举了起来。
我闭上眼,不去看画面,只去感受。
心里那股热劲儿还在。就像张兰芳挥刀那天,她不是为了赢,是为了护住我们。就像狗王明明可以逃,却一直守在最前面。还有沈皓,明明吓得要死,还非要把数据连上。
这才是真的。
我重新睁开眼,集中精神,往记忆深处扎。
终于,我找到了最后一段。
还是那个实验室,杨建国坐在桌前,面前摆着一把旧扳手,和杨默那把一模一样。他轻轻敲了敲桌面,说:“我不指望你们能轻松过关。但我相信,只要还有人愿意为别人挡一下,这个文明就值得救。”
他说完,按下了按钮。
所有神器胚胎同时亮起,编号从001到108,一一闪烁,最后定格在“同步率:73%”。
“还不够。”他叹了口气,“但有希望。”
画面到这里断了。
我的头像要裂开,鼻子里有温热的东西流下来,抹了一把,满手是血。但我笑了。
我明白了。
这不是谁下令就能启动的力量。也不是靠暴力能抢走的东西。它只认一种东西——我们是不是真的愿意为了别人拼一次。
我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,手离开核心。身体一软,直接跪在地上,撑了半天才没倒下。
裂缝不往外冒黑液了。
刚才还在扩张的纹路,静止了。表面那层污浊退开,露出里面流动的金线,像血管一样缓缓搏动。
狗王回头看了我一眼,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,像是在问:你还好吗?
我抬手擦了把脸,点点头。
杨默走过来,蹲下:“看到什么了?”
我抬头看他,嗓子哑得说不出完整的话:“不是……武器。是试炼。我们……一直在被测试。”
他皱眉:“测试什么?”
“测试我们值不值得拥有它。”我说,“星轨族用全族的信念封印了噬能体,留下这颗核心。只有当后来的人也能做到同样的事——愿意为别人付出一切,才能唤醒它。”
杨默愣住。
沈皓扶着墙走过来,脸色发白:“所以之前那些事,胚胎被抽走,织网者暴走,全都是……考题?”
“对。”我说,“它在看我们会怎么选。是为了自保互相残杀,还是……哪怕自己受伤,也要拉对方一把。”
张兰芳这时候也缓过劲儿来了,拄着赤霄站起来:“那我们现在算及格了吗?”
我没回答。
因为就在这时,核心内部的金线突然加快了流动。一圈光波从中心扩散出来,扫过我们每一个人。
杨默的扳手震了一下,自动浮起来半寸。
沈皓的卫衣帽子无风自动掀开,镜片反光里闪过一串数据。
张兰芳额头的刀形印记亮了,赤霄发出一声低鸣。
狗王脖子上的苹果核项圈绿光大盛,它往前踏了一步,挡在我面前,盯着核心,耳朵竖得笔直。
周小雅靠在支架边,一只手按着伤口,另一只手指向裂缝,声音微弱却清晰:“那不是机器……它在呼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