裂缝里的光冲得厉害,数据网绷得像要断的琴弦。沈皓的手还在抖,可那层光网死死压着乱流,没让它再往前半步。杨默靠在核心边上,一只手撑地,另一只手还抓着扳手,指节发白。没人说话,也没人动。
我从地上爬起来,嘴里有股铁锈味。鼻子在流血,我没擦。刚才沈皓把网铺下去的时候,我感觉到一股频率波动,很弱,但和我额头的星点对上了。那是忆瞳在响,像是被人轻轻敲了下脑袋,提醒我——机会来了。
我不能等。
我扶着墙往核心走,每一步都踩在震动的地面上。裂缝喷出的能量打在腿上,火辣辣的疼。走到离裂痕还有两步的地方,我停了一下。手心全是汗,掌心贴上去可能会滑。我把手指张开,慢慢靠近。
指尖碰到核心表面那一秒,整个人猛地一震。
眼前黑了一下,接着画面跳了出来。
是爸爸。
他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,面前摆着记录仪。眼镜片反着光,脸上的皱纹比记忆里更深。他声音压得很低:“ALphA篡改了003号事故数据……真实情况是,他们想用忆瞳读取噬能体的记忆,结果引发了反噬。我阻止了实验,但他们把我列为‘失控风险’,清除所有记录,还制造了一场意外。”
他说完这句,站起来走到抽屉前,拉开最下面一层。里面放着一颗星星糖,红色的纸包着,边角有点磨毛了。他拿起来看了很久,然后对着镜头说:“小雅,爸爸不是逃兵,也不是失败者……我是被牺牲的证人。”
画面到这里突然晃了一下,像是信号被切断。我想伸手去抓,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后倒。膝盖砸在地上,鼻血滴下来,落在手背上。
我不甘心。
我知道这不是全部。
我咬住嘴唇,用力到尝到血腥味。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让我看见!让我全都看见!
就在这时候,额头的星点烫了起来。不是疼,是一种从骨头里烧出来的感觉。眼前的画面碎了又拼,像老电视重新搜台。新的影像冒了出来——
爸爸站在走廊尽头,两个穿黑衣服的人架着他往外走。他的脚在地上拖着,一只鞋掉了。其中一个人袖口露出一点银色徽记,三角框里有个“A”。
ALphA。
他们把他带走了。就在那天晚上。根本没有所谓的“意外”。
我的呼吸慢了下来,胸口不再闷得慌。眼泪没掉,可眼睛干涩得发痛。我用手背抹了把脸,把鼻血蹭掉,慢慢站起来。
原来你们怕的不是神器失控……是真相。
我盯着那道裂痕,低声说:“爸,你留下的话,我听到了。”
这时候,身后传来一声闷响。我回头,看到沈皓跪在地上,双手撑着地面,数据丝还在他手臂上缠着,微微发亮。他抬头看了我一眼,没说话,点了点头。
我也点头回应。
他知道我在做什么。
我转回身,把手重新贴上核心。这一次,星点不再闪烁,而是稳定地亮着,像一盏不会灭的灯。忆瞳开始自己运转,不需要我催动。那些被删掉的记忆碎片,在我脑子里一块块拼回去。
我看到爸爸最后一次打开日志系统,输入了一串加密代码。他一边输一边自言自语:“如果有一天小雅能接触到零号核心,这段信息会通过星髓共振自动解锁。”
他还说:“别相信官方报告。003号不是事故,是测试。他们想用它打开通往噬能体意识的门。我只是不愿意让女儿变成实验品。”
画面到这里彻底断了。
我没有再强行读取。该知道的,我已经知道了。
我从地上捡起一片金属残片,边缘弯弯曲曲的,像是从哪个仪器上崩下来的。我把手指按在上面,用力划了一下。血流出来,顺着金属面淌。我用血在残片上写下一个数字串——那是爸爸输入的加密代码最后几位。
这是我能记住的全部。
我把残片攥进手心,尖角扎进肉里,但我没松手。疼让我清醒。
远处,潘多拉之盒的黑洞还在吸。金膜越来越薄,几乎透明。杨默还在硬撑,可他的肩膀已经开始晃。沈皓试着重连织网者,可数据丝刚伸出去就被漩涡扯断。
我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。
我不是为了报仇才站在这里的。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坚强。我只是不能再让别人替我扛事了。
我往前走了一步,站到裂痕正前方。额头的星点亮到极致,照得整个核心区都泛起一层银光。我抬起手,掌心朝上,把那片带血的金属托在手里。
“忆瞳。”我轻声说,“帮我记住这些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星点猛地一闪。
一道光从我额头射出,打在核心裂痕上。不是攻击,也不是防御,更像是一种标记。就像在学校课本上画重点那样,我把这段记忆刻进了星髓结构里。
只要这地方还在,这段记录就不会消失。
做完这些,我退后半步,腿一软,差点跪下。我扶住旁边的支架,喘了几口气。耳朵里嗡嗡响,视线有点模糊,但我还能站。
这时候,杨默开口了。
“小雅。”
他声音哑得厉害,像是喉咙被砂纸磨过。
“你搞定了?”
我点点头:“搞定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他说,“接下来交给我。”
我没应声。我知道他想干嘛。他是想用扳手强行切断核心供能,哪怕会把自己也搭进去。
我看着他摇晃的背影,忽然说:“杨默。”
他回头。
“我爸留下的代码,”我说,“能干扰潘多拉之盒的启动频率。只要有人能把信号送进去。”
他愣了一下:“你是说……”
“我不是累赘。”我打断他,“我也不是非得躲在后面的那个小孩了。我能做的事,现在轮到我来做。”
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,嘴角动了动,没笑,但眼神变了。
“行。”他说,“那你来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走向核心区中央。
脚下的地面裂得更深了,能量流像煮沸的水往上冒。我每走一步,额头的星点就闪一下。忆瞳在自动校准频率,寻找那个能插入信号的缝隙。
终于,我站到了盒子旁边。
黑洞在旋转,吸力强得让人站不稳。我把带血的金属片举到面前,手指一弹,让它飞向盒口。
金属片撞上黑雾的瞬间,发出一声脆响。
像是玻璃碎了。
紧接着,盒子里传出一阵杂音,像是老式收音机换台时的声音。黑洞的转速慢了一拍。
就是现在。
我伸手,直接按在盒体侧面。
星点爆发出强光。
忆瞳全力运转,把爸爸的日志内容打包成一段数据流,顺着接触点强行注入。
盒子剧烈震动起来,陈景明站在旁边,第一次变了脸色。
“不可能……那段记录早就被清除了……”
我没理他。
我的眼睛闭上了,可脑子里的画面清晰得不像话。
我看见爸爸把星星糖放进抽屉,转身关灯。
我看见他在车库里写下最后一行字:愿她自由,而非工具。
我听见他说:“小雅,这次换爸爸来记住你。”
我的手还在发抖,但没有放开。
血顺着胳膊流下来,滴在盒子边缘。
那一滴血落下去的时候,黑洞突然停了一秒。
然后,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鸣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