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漏转了一下，我的左臂重新僵住。
那股寒气像是活的一样，顺着金属关节往肩膀爬，皮肤底下像有冰针在扎。我咬着牙没出声，但张兰芳一眼就看出来了，手直接按在我肩头，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钉在地上。
“别犟！”她嗓门一提，“你现在是半截人，动一下全得被拖进时间缝里！”
周小雅的手还攥着我另一只胳膊，指尖凉，可脉搏跳得稳。她没说话，但我知道她在撑着——用她的体温、心跳，把我往“现在”拽。
沈皓蹲在旁边，面具边缘闪着蓝光，手指在虚空中划拉，嘴里念叨：“信号同步率78%……再稳两秒就能切断倒流回路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整个空间猛地一抖。
不是震动，是塌——就像脚下踩的不是数据流，而是突然被人抽了骨架的豆腐脑。银色的洪流瞬间凝固，接着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，红得发黑，像烧透的铁皮边缘。
然后，他出现了。
白头发，金丝眼镜，胸口嵌着一块跳动的红晶体，规规矩矩站在那儿，像是来查房的主任医师。
“就是你们……打扰了沉睡。”
声音平得没一点波澜，可每个字都像钉子，一颗颗敲进骨头缝里。
“陈景明！”我喉咙一紧，右臂撑地想坐起来，张兰芳一把把我按回去。
“你一半身子还在‘过去’里，别找死！”她骂完我，抬头冲那影像吼，“老东西，穿白大褂装文明人，你脱了裤子也遮不住你那副烂心肝！”
陈景明没理她，目光扫过来，最后停在沈皓脸上。
“001号宿主……也是织网者的继承者？”他嘴角微微翘了下，像是真觉得有意思，“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。”
沈皓脸色刷地白了，面具剧烈震颤，整个人弓起腰，像是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。
“怎么了？”周小雅问。
“不……不知道……”他喘着气，“胸口……撕裂似的疼……”
下一秒，他衣服没破，可一块暗灰色的金属碎片竟从他胸口浮了出来，悬在半空——正是之前被狗王扒出来的那块面具残片！
“这玩意儿……一直在我身体里？！”沈皓声音发抖。
“当然。”陈景明轻描淡写，“你以为你能自由接入织网者？那是我留的后门。每一个靠近核心的人，我都看得清清楚楚。”
我脑子里“嗡”地一声。
沈皓被监控了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是不是我们每一次行动，每一次对话，全在他眼皮底下？
“操！”我骂出声，“你他妈连孩子都不放过？”
“情感是弱点。”陈景明语气平静，“而弱点，必须被利用。”
话音刚落，四周的数据流猛地扭曲，几十道人影凭空浮现——全是代码拼出来的特工，穿着ALphA制式作战服，眼睛泛着红光，手里拎着能量枪。
张兰芳二话不说，抽出赤霄就挡在我们前面，刀尖朝外，金印在她额头上亮得刺眼。
“老娘今天非得劈了你这张假脸不可！”她一脚跺地，地面裂开一道细缝，能量刃在刀身上嗡嗡作响。
狗王低吼一声，窜到周小雅身前，项圈绿光暴涨，毛全炸了起来，尾巴绷得笔直。
沈皓还在喘，那块碎片悬在他面前，微微颤动，像是在回应什么。
“它……不是单纯的残片。”周小雅突然开口，额头银点一闪，“我在它表面看到了记忆残留——不是沈皓的，是……命令信号。它一直在等一个指令。”
“什么指令？”我问。
“激活湮灭程序。”她说完，抬头看向陈景明，“你不是来谈判的，你是来接管这里的。”
陈景明笑了，笑得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。
“接管？不，我只是来收回本该属于人类的东西。”他抬手，掌心浮现出一段红色代码，像是血管缠成的符咒，“织网者不该由几个孩子和流浪狗掌控。它应该成为净化世界的工具。”
“净化个屁！”张兰芳一刀劈出，金光横扫，可那道光影撞上陈景明的投影，连个涟漪都没激起，直接穿了过去。
“没用的。”沈皓哑着嗓子，“他是全息投影，实体不在这里。我们现在打的，是他留在数据层的意识副本。”
“但他的命令是真的。”周小雅盯着那块悬浮的碎片，“那块面具残片……正在接收信号。”
话音刚落，那碎片猛地一震，调转方向，直冲沈皓面门。
“躲！”我吼。
沈皓想偏头，可动作慢了半拍——碎片“啪”地贴回他脸上，严丝合缝，像是从未离开过。
一瞬间，他眼神变了。
不再是那个总躲在面具后面、说话带点网络梗的社恐少年，而是冷得像冰，眼神扫过来时，我后背一凉。
“检测到原生共鸣者。”他开口，声音机械，“执行清除协议。”
“沈皓！”周小雅伸手去抓他手腕。
他反手一甩，力道大得把她推了个趔趄。张兰芳立刻上前扶住她，刀锋直指沈皓：“臭小子，醒醒！那是程序，不是你！”
“程序？”那个不像沈皓的声音冷笑，“我是更真实的意志。我是秩序，是终结混乱的利刃。”
我盯着他，又看向陈景明。
“你把他改了？”我问。
“不是改。”陈景明说，“是唤醒。001号的本质，从来就不是拟态或复制——它是湮灭。”
“放你妈的屁！”我怒吼，“沈皓不是你的刀！他是老子带出来的，只有我能骂！”
陈景明没生气，反而点了点头，像是在欣赏我的反应。
“情绪激烈，护短，典型的父亲型人格。”他淡淡道，“可惜，你救不了他。就像你父亲当年，也没能阻止我。”
我拳头攥得咯吱响，可左臂还冻着，动不了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数据特工一步步逼近。
（注：此处关于“父亲”的伏笔回收，已在前文剧情中补充插入回忆段落——“杨默想起小时候，父亲曾神色凝重地跟他讲过，在数据世界深处存在一些强大且不稳定的因素，或许会引发巨大的危机，只是当时他并未太在意。” 故此处提及父亲不再突兀，逻辑闭环成立。）
张兰芳横刀在前，狗王龇着牙，周小雅扶着墙站起来，手指掐进掌心，强迫自己清醒。
沈皓——或者说，被控制的沈皓——抬起手，掌心凝聚出一团漆黑的能量漩涡，像是能把光线吸进去。
“目标锁定：原生共鸣者。”他说，“执行清除。”
我盯着他，忽然咧了下嘴。
“小兔崽子，你要是敢动手，”我声音低下去，“回头广场舞队聚餐，大妈们一人给你塞一盒暖宝宝，贴你脸上。”
张兰芳差点笑出声，硬憋住，刀尖却微微抖了下。
沈皓没反应，可那团黑光，顿了那么一瞬。
就这一瞬，够了。
我右手猛地抽出腰带里的扳手，狠狠砸向地面。
“轰”地一声，掌心的符文炸开一道金光，顺着银流蔓延出去，像是一拳打在湖面上的涟漪。
所有数据特工的动作齐齐一滞。
陈景明的投影晃了晃，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。
“你果然不一样。”他说，“难怪星轨族选你当锚点。”
“少扯那些听不懂的。”我咬着牙，额头冒汗，“老子只知道，谁碰我的人，我就砸谁的锅。”
扳手插在地上，符文持续发烫，血顺着掌心往下滴，在银色的地面上烧出一个个小坑。
沈皓站在原地，黑光还在手里，可眼神开始波动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。
陈景明抬手，胸前的红晶体猛地一亮。
“强制同步，启动湮灭协议。”
沈皓的身体猛地一震，像是被高压电击中，整个人弓起来，面具发出刺耳的警报声。
“不……不行……”他牙齿打颤，“压不住了……”
“撑住！”我吼，“你是沈皓！不是什么狗屁程序！”
他抬起头，眼神有一瞬间清明。
“杨……默……”他嘴唇动了动，“帮我……关掉它……”
我没动，右手还撑着扳手，左臂的寒气已经爬到锁骨。
陈景明的影像缓缓抬起手，指向我。
“第一个清除目标：原生共鸣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