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王的尾巴绷得笔直,耳朵竖成两个小旗杆,鼻尖微微抽动。我顺着它视线望去,北极光像是被谁拿刀划了一道,紫得发黑的裂缝从天顶往下撕开,边缘还冒着细碎的光屑。
“又来?”张兰芳一把拽住周小雅后领,把她往身后拉,“这天还能修不?”
沈皓已经蹲在地上摆弄平板,手指划得飞快:“不是自然现象,频率乱套了,跟星髓共振但又不完全匹配……像是时间被拧松了螺丝。”
我没吭声,扳手握在手里,掌心那道老疤突然有点发烫。不是疼,是像晒太阳太久的那种热,一下一下地跳。
裂隙抖了抖,一个人影直接砸下来,摔在冰面上“咚”一声闷响。是个老头,头发花白,脸上全是冻伤和血口子,衣服破得像被狗啃过。他右手死死抱着个青铜沙漏,指节都泛白了。
狗王没冲,也没叫,只是慢慢走过去,低头嗅了嗅那人的手腕,然后用鼻子轻轻顶了下他胳膊。
“它认这个老头?”周小雅扶了扶眼镜。
“别碰!”我一把拦住她伸出去的手,“谁知道是不是ALphA的新把戏。”
张兰芳抄起赤霄,刀背一挑,把老头肩膀上的破布掀开半边:“没机械改造痕迹,体温也正常……就是太瘦了,跟饿了仨月似的。”
沈皓抬头:“能量读数集中在那个沙漏上,波动很怪,像是……倒着走。”
话音刚落,旁边一辆报废的无人机突然“嗡”地响起来,屏幕闪了几下,跳出个欢迎界面——出厂初始化状态。
“我靠,我上周才拆的系统。”沈皓瞪眼。
不远处一只流浪猫“喵”了一声,缩成一团,毛色褪得发白,转眼变成只奶猫,摇摇晃晃往我们这边爬。
张兰芳的音响也不对劲了,本来放的是《最炫民族风》伴奏,现在蹦出个女声唱《春天的故事》,还是磁带卡顿版。
“这玩意儿会传染?”她赶紧把音响踢远点。
我盯着那沙漏,铜壳上有几道刻痕,像是某种编号。蹲下身时,老头怀里掉出半页纸,皱巴巴的,上面有行字:“056号实验体——时间锚定失败”。
周小雅捡起来看了一眼,额头银点一闪:“这是……实验室的日志格式,我爸以前用的就是这种纸。”
“先控制住沙漏。”我伸手去拿。
刚碰到铜壳,指尖就像被静电打了一下。扳手“铛”地敲在冰面,蓝光顺着地面爬出去一圈,裂隙猛地收缩了一下,紫光暗了两分。
“有效?”沈皓抬头。
“暂时压住了。”我把扳手抵在沙漏侧面,“但这东西跟我爸有关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张兰芳问。
我没答,而是卷起老头右臂的破袖子。一道焦黑的疤痕露出来,横在腕骨上方,边缘带着螺旋纹路——跟我小时候被祖传扳手烫出来的那道,一模一样。
“操。”我低声骂了一句。
沈皓凑过来一看,直接愣住:“这伤……是你家祖传手艺?”
“不是巧合。”我咬牙,“我爸那把扳手,只有亲人才能激活共鸣。”
周小雅蹲下,小心翼翼碰了下老头衣角。忆瞳银光一闪,她猛地吸了口气:“我看到一页笔记……写着‘若原生共鸣者未能觉醒,056号将自行寻找继承者’……然后画面断了。”
“原生共鸣者?”张兰芳皱眉,“不就是你吗?”
“所以他抱着沙漏来找我?”我盯着那铜壳,“可他是谁?”
话没说完,沙漏忽然震了一下,表面浮出一层淡紫色光晕。老头在昏迷中抽搐起来,嘴唇哆嗦着,吐出几个字:“……回到那天……必须回去……”
狗王低吼一声,项圈里的苹果核开始发烫,绿光渗出来,缠上老头的手腕。可那层光刚碰上去就碎了,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。
“银苹果治不了他。”周小雅声音发紧,“他不是受伤,是……时间不对劲。身体在往前走,记忆却卡在过去。”
沈皓已经扯出数据翅,几根光丝绕成网状,罩住沙漏周围:“我设了个频率屏障,能减缓能量外泄,但撑不了多久。这玩意儿像是个漏电的电池,随时可能炸。”
“那就先收起来。”我解下背包,掏出一块绝缘布,“谁也别碰本体,尤其是你们俩。”我看了一眼周小雅和沈皓。
“我可不想变回小学生。”沈皓嘟囔。
张兰芳把赤霄插在老头和沙漏之间,刀身嗡鸣,金光沿着刃纹爬了一圈:“我守着,谁敢靠近就削谁。”
我正要把沙漏包起来,忽然发现铜壳内侧有个小凹槽,摸上去像是刻了字。掰开一看,一行小字嵌在里面:
“致原生共鸣者——杨建国”。
空气一下子静了。
我盯着那行字,喉咙发干。这是我爸的笔迹,不会错。他从不在文件上写全名,但“建国”这两个字,末尾总爱加个小钩。
“你爸给你留了个会倒带的老头?”张兰芳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不是留的。”我摇头,“是逃出来的。056号实验体……时间锚定失败……他可能是试过回到过去,结果被弹回来了。”
“那裂隙呢?”周小雅指着天上,“还会开吗?”
“不止一个。”沈皓抬头,平板上闪出三个红点,“东南、西南、正北,都在同步扩张。如果全开了,整个城市的时间都会乱套。”
狗王突然站起来,耳朵贴头,对着裂隙方向发出低沉的呜咽。
“怎么了?”我问。
它没回头,只是爪子在地上刨了两下,然后用嘴叼起那半页日志,轻轻放在我脚边。
我捡起来,才发现背面还有几行极小的字,像是用铅笔写的:
“陈伯,72岁,原零号项目辅助研究员。最后一次记录:尝试修正‘父亲之死’事件,失败。时空结构排斥,记忆剥离。警告:勿重复操作。”
“陈伯……”我念了一遍。
张兰芳凑过来:“姓陈?该不会跟那个疯老头是一家吧?”
“不知道。”我把日志塞进兜里,“但现在他醒了,就得面对一件事——他想改的那天,到底发生了什么。”
老头在寒风中咳了一声,眼皮颤了颤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漏表面。那铜壳上的刻痕,正好组成一组星轨坐标,跟织网者投影过的某个位置重合。
沈皓突然抬头:“能量频率稳定了,但我截到一段信号,不是来自织网者,也不是ALphA的频道……像是……录音。”
“放出来。”我说。
他点了几下,空中飘出一段沙哑的声音:
“如果听见这段话,说明056号找到了你。我是陈伯,你父亲的同事。五年前,他不是死于事故……是有人故意引爆反应炉。我试过回去救他,可每次靠近那天,记忆就会消失。现在我只剩最后一个办法——把沙漏交给你。你得替我……再试一次。”
声音戛然而止。
风刮得更猛了,裂隙边缘开始凝出细碎的紫色晶粒,像玻璃渣悬在半空,稍微靠近就被割出小口子。
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沙漏,铜壳冰冷,可那道烫伤疤却越来越热。
“你真打算试?”张兰芳盯着我。
我没回答,而是把沙漏放进背包,拉好拉链。
远处,一辆救护车的灯闪烁着,正朝这边驶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