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光在水下拉成一条道,像谁拿手电筒从海底往上照。我盯着那团影子,长发飘着,尾鳍一摆一摆,像是睡着了。张兰芳游到我旁边,抬手拍了我一下,指了指下面。
我点头,咬紧呼吸管往前游。水压越来越重,耳朵里嗡嗡响,呼吸管也开始漏气,每吸一口都带着股铁锈味。扳手绑在腰上,早就没了动静,星髓彻底歇菜。
张兰芳突然拽我胳膊,我顺着她刀尖看去——苏晴背后那团金属巨影不是礁石,是只机械章鱼。这机械章鱼显然是早有准备,每一条触手都带着致命的威胁。 八条胳膊缠在一根石柱上,柱子顶上嵌着半毁的潮汐琴核心,琴弦断了两根,还连着几根数据线,像脐带似的往章鱼身体里钻。
我打了个手势:先砍一条试试。
张兰芳没犹豫,脚蹼一蹬,整个人像子弹一样射出去。赤霄在紫光里划出一道红影,刀刃直接劈进最近那条触手关节处。金属壳裂开,蓝绿色的冷却液喷出来,糊了我一脸。
那玩意儿猛地一抽,整只章鱼都抖了。我赶紧往后退,结果后脑勺撞上岩壁,疼得眼前发黑。张兰芳翻身落地,踩在海底岩层上,冲我比了个“得手”的手势。
可她刚要收刀,那条被砍的触手断口处突然“嗤”地一声,喷出一团黑雾。我反应过来不对,立马伸手去拉她,但她已经吸了一口,呛得猛咳,水里全是血丝。
黑雾扩散得飞快,几条路过的小鱼一碰就翻白眼,眼球转成紫色,张嘴就往同类身上咬。一条黄鳍鱼直接冲向另一条石斑,啃得鳞片乱飞。
我一把将张兰芳拽到身后,顺手把扳手插进旁边裂缝,想试试能不能靠震动干扰那玩意儿的频率。可星髓早就废了,我拍了两下外壳,一点反应没有。
就在这时候,水里的鱼群突然停了。
不是全停,是离我们最近那几条,身子一抖,体表浮出一层绿光,像是被谁按了重启键。一条被咬伤的石斑鱼伤口开始收口,转头就用自己的身体堵住黑雾扩散的路。接着是第二条、第三条,一群鱼排成墙,硬生生把孢子云挡在圈外。
我愣住,这绿光……是狗王那苹果核的味儿。
岸上那家伙,八成是感应到了什么,又开始发力了。隔着几百米深海,它那点能量还能顺着鱼啊虾啊的神经链传下来,真是离了大谱。
张兰芳喘着气,抹了把脸上的血:“狗比人靠谱。”
我没吭声,盯着那机械章鱼。它剩下的七条胳膊开始变形,前端收窄,钻头一样的尖刺慢慢露出来,旋转着对准我们。
“躲!”我一把拽她往岩壁后缩。
下一秒,三条钻头同时撞上来,碎石崩飞,一块石头擦过张兰芳左臂,划出一道口子。血刚冒出来就被水流冲散,但味道还是招来了东西——两条深海鲨从暗处窜出,眼睛发绿,直扑她面门。
张兰芳骂了句脏话,反手把赤霄插进岩缝,借力翻身跃起,一刀劈在正冲来的钻头触手上。金属断裂声闷得吓人,那截钻头打着旋儿沉下去,鲨鱼一口咬住,咔嚓就嚼了。
另一条触手从侧面偷袭,我抬腿踹开,结果脚蹼带松了,差点脱脚。我索性一脚踢掉,光脚踩在岩壁上,冷得直抽气。
“你还能打?”我冲张兰芳吼。
“少废话!”她甩了甩刀,“我跳广场舞都能单脚转十八圈,现在才废一条胳膊?”
我差点笑出声,赶紧憋住。这时候笑容易呛水。
我们背靠背贴着岩壁,机械章鱼剩下的五条触手全启动了钻头模式,围着我们转,像是在找破绽。紫光忽明忽暗,潮汐琴核心还在柱子上,但那层金属膜越裹越厚,像是活的一样,正慢慢把琴完全封住。
我忽然意识到不对。
“它不是在保护琴。”我低声说,“是在等我们靠近。这根本不是控制装置,是陷阱。”
张兰芳侧头看我:“啥意思?”
“ALphA知道我们会来。这章鱼是诱饵,孢子是测试,真正的杀招还没出。”
话音刚落,机械章鱼中间那颗主眼突然亮了,红光扫过我们俩。我心头一紧,抬手就要拔扳手,可它卡在裂缝里,一时拔不出来。
张兰芳先动了。她猛地蹬地,整个人冲向石柱,赤霄高举,直劈章鱼本体。刀还没落下,一条触手横着扫来,把她整个人拍飞出去,撞在岩壁上滑下来,嘴里吐出一串气泡。
我终于把扳手拽出来,可已经晚了。章鱼剩下的触手同时收拢,把潮汐琴核心裹得严严实实,金属膜“滋”地一声合拢,像伤口结痂。
紫光开始收缩,漩涡底部的水流变得紊乱。苏晴的身体微微上浮,尾鳍轻轻摆动,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。
我冲过去想拦,可一条触手突然甩过来,末端裂开,露出个注射口,直奔我脖颈。我偏头躲开,但肩膀还是被擦到,一阵麻,整条胳膊瞬间发僵。
“操!”我甩手想甩掉那玩意儿,结果它像活的一样,顺着我手臂往上爬。
张兰芳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,赤霄脱手而出,像飞镖一样钉进那触手根部。机械章鱼猛地一颤,注射口缩了回去。
她游过来,一把抓住我胳膊,把那玩意儿硬扯下来,扔进黑雾里。两条被感染的鱼立刻扑上去啃,转眼就化成白骨。
“你还行不行?”她喘着气问。
“死不了。”我抹了把脸,“但再这么耗下去,咱俩就得成海底肥料。”
她抬头看苏晴,又看那石柱:“琴拿不到了?”
“暂时。”我盯着那层金属膜,“它在等同步完成。一旦十件神器连上,这地方就得炸。”
“那咋办?等狗王再发功?”
“它那边也撑不住多久。刚才那波净化,八成是透支。”
张兰芳沉默两秒,突然说:“要不咱炸了这柱子?反正琴也拿不走,总不能让它继续充能。”
我摇头:“柱子是海底地脉节点,炸了会引起塌方,苏晴直接被埋。”
“那你说咋办?”
我没说话。扳手在手里转了两圈,忽然想起什么。我掰开外壳,把里面那根星髓线扯出来,接在赤霄刀背上。刀身抖了两下,居然闪了半秒红光。
“你干啥?”张兰芳瞪我。
“试试干扰它的闭合频率。”我把线头按在刀刃上,“你再砍一次,我同步送电。”
她咧嘴:“你这电工手艺,能行?”
“不行也得行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重新握紧刀柄。我蹲在她身后,手抖得不行,线头差点滑脱。星髓残余的能量太弱,撑不了几秒。
“三、二……”我刚数到一,她已经冲了出去。
赤霄劈下的一瞬间,我把电流送了出去。
刀刃撞上金属膜,火花四溅。那层膜“嗡”地一震,裂开一道细缝,露出里面潮汐琴的核心。我刚要伸手,缝隙却迅速愈合,比之前还厚。
张兰芳落地一个踉跄,单膝跪地,手撑着刀才没倒。
“没用?”她抬头。
“有用。”我盯着那柱子,“它怕这个频率。再来一次,别砍同一位置。”
她喘着气点头:“下次我砍它脑袋。”
我正要回话,忽然看见苏晴的手动了一下。
不是抽搐,是主动抬起来,指尖朝我们这边伸了半寸,又无力垂下。
她还没醒,但她在挣扎。
我喉咙一紧,把扳手重新绑回腰上:“再来。”
张兰芳撑着刀站起来,抹了把脸上的海水:“这次你别数了,我自个儿来。”
她刚往前游了一米,机械章鱼主眼突然爆闪红光,所有触手同时收回,裹着潮汐琴核心往海底裂缝沉去。紫光迅速收束,漩涡开始闭合。
“追!”我猛蹬岩壁。
张兰芳紧跟着冲上去。我们俩一前一后,冲向那道正在关闭的裂缝。水流越来越急,像要把我们吸进去又甩出来。
我伸手,差一点就够到琴身。
差一点。
指尖擦过金属膜,传来一阵刺骨的冷。
然后,裂缝合拢。
紫光熄了。
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只有张兰芳的赤霄还挂着一丝微光,照出她半张脸。她靠在岩壁上,左臂还在流血,呼吸急促。
我浮在原地,手还伸着。
扳手突然震动了一下,亮了半秒,又灭了。
够三分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