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,不惜一切代价,也要留下这个胆大包天、几乎以一人之力颠覆了整个战局的红军突击队员。这已经不再是为了挽回败局(指挥中枢被端,败局几乎已定),而是为了军人的荣誉!
李建齐顺手从身边一名“阵亡”警卫员手中夺过一支九五式突击步枪,检查了一下弹匣,第一个朝着方辰阳撤退的方向,猛扑了过去。几名悍勇的战士紧随其后,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追击小组,枪声再次变得密集起来,朝着那片吞噬了袭击者的茂密丛林倾泻着他们的怒火。
而此刻的方辰阳,身影已经没入丛林深处,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斑驳的光影与复杂的植被之中。在他身后,留下的是一片狼藉、蓝色烟雾弥漫的红军指挥所,和一群尚未从震惊和挫败中回过神来的“阵亡”高级将领。
十七秒。
从第一枪击毙任宏,到打光两个多弹匣,造成红军指挥层严重瘫痪,再到李建齐组织起有效追击,整个过程,仅仅持续了大约十七秒。
这十七秒,注定将载入这次演习的史册,也注定将成为在场许多高级军官军旅生涯中,最难以忘怀的十七秒。方辰阳,这个名字,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,刻印在了每个人的脑海里。
方辰阳将自身的机动性发挥到极致,在山地丛林中高速穿梭,但蓝军的追击火力已变得截然不同。如果说谢堇雨的开火使她成为了一个需要被清除的“战术目标”,那么方辰阳一手导演的指挥层“团灭”,则让他彻底升格为整个蓝军的“血仇对象”。这不再是例行公事的追击,而是倾注了所有惊愕、愤怒与耻辱的复仇。每一颗射向他的子弹,都带着不惜代价的决绝,仇恨的浓度与火力的密度成正比,将他周遭的空间彻底锁死。
就在方辰阳感觉枪膛内的子弹所剩无几,每一次点射都变得无比珍贵,身后蓝军追击的脚步声与嘶吼声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时,前方原本寂静的山林陡然炸响!
“哒哒哒!哒哒哒!”
一阵清脆而富有节奏的突击步枪点射声,并非来自他身后的追兵,而是从他计划撤退路径的侧前方响起。子弹划破空气,带着明显的压制意图,精准地泼洒向追得最紧的那几名蓝军士兵脚下和掩体周围,瞬间激起一片尘土和断枝。
这突如其来的侧翼火力,像是一盆冷水浇进了滚烫的油锅,让原本气势汹汹的蓝军追击队形为之一滞。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士兵反应极快,几乎是本能地扑向最近的树干或土坡后方,嘴里高声示警:“侧翼!有埋伏!”“注意隐蔽!”
压在方辰阳后背那令人窒息的火力瞬间减轻了大半。他趁此机会,一个迅捷的侧滚翻,将自己藏匿到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后面,胸口剧烈起伏,趁机快速更换了最后一个弹匣。冰冷的金属弹匣卡入枪身发出清脆的“咔嗒”声,给他带来了一丝宝贵的安全感。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少许视线,观察着前方的战局。
就在这时,他耳中那个几乎要被汗水与激烈心跳声淹没的无线电耳麦,传来了一个熟悉而冷静的女声,声音带着轻微的电流杂音,却异常清晰:
“鲲鹏,坚持住,九点钟方向,向我靠拢。”
是童安然!方辰阳心中一震,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更加沉重的责任感涌上心头。她竟然冒险到这么近的距离来接应自己?
还没等他回应,耳麦里又挤进来一个略显急促,却依旧带着几分调侃意味的男声,正是何良:
“我K!鲲鹏你小子这是捅了马蜂窝还是端了人家司令部啊?这么大动静!整个蓝军都快被你一个人撵得鸡飞狗跳了!我们隔着一个山头都听见这边的鬼哭狼嚎了!”
何良的话虽然带着玩笑,但背景音里夹杂着清脆的枪声和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,显然他也在同时进行着激烈的运动射击,为童安然的精准压制提供掩护和策应。
方辰阳背靠巨石,深吸一口气,按下通话键,声音因高速奔跑和紧张而有些沙哑,但尽量保持简洁:“鲲鹏收到!感谢支援!情况特殊,‘斩首’蓝军指挥层,正被主力追击。弹药告急!”
他言简意赅地汇报了最关键的信息。
“斩首整个蓝军指挥层?!”童安然的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,但随即被更强的冷静覆盖,“明白了!山鹰,加强火力掩护!鲲鹏,我看到了你的位置,听我指令:我数三声,我会进行一轮长点射压制你右后方那个机枪手,你立刻向左前方那棵歪脖子树冲刺,我会覆盖你的移动路线!山鹰,注意清理左翼可能出现的散兵!”
“明白!”方辰阳和何良几乎同时回应。
“三!”
童安然的声音冰冷而果断。
方辰阳全身肌肉绷紧,左脚蹬住地面,做好了冲刺的准备。
“二!”
他甚至可以听到右后方那个蓝军轻机枪手更换弹链的金属摩擦声。
“一!走!”
“哒哒哒哒——!”童安然手中的步枪发出了不同于之前点射的持续咆哮,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,死死咬住了那名机枪手藏身的石堆,打得火星四溅,石块崩飞,瞬间将对方的火力压了下去。
方辰阳如同猎豹般猛蹿而出,将速度提升到极致,几乎是贴着地面扑向了左前方约二十米外的那棵标志性的歪脖子树。在他冲刺的路线上,何良的子弹精准地封锁了侧翼几个可能冒出敌人的方位。
“砰!砰!”几乎是方辰阳刚扑到树下,两颗子弹就打在了他刚才起身的位置。
“好险!”方辰阳暗道一声,心脏狂跳。
“继续!不要停!下一个点位,前方洼地!”童安然的指令再次传来,她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导航,引导着方辰阳在枪林弹雨中穿梭。
有了队友精准的火力支援和路线指引,方辰阳的压力骤减。他不再是孤狼般的逃亡,而是成为了一个精密战术小组的一员,每一次移动,每一次停顿,都与队友的火力节奏完美契合。童安然的冷静指挥与精准射击,何良的策应掩护和适时调侃,仿佛在他周围构筑了一道无形的移动屏障。
虽然蓝军的追击仍在继续,仇恨值也因他可能取得的战果而飙升,但方辰阳的心中却重新燃起了强烈的信心。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整个蓝军的怒火,他的队友来了,他们正并肩作战!
“山鹰,报告弹药情况!”
“还有两个基数,够这帮追兵喝一壶的!青雀,你左边树丛有动静!”
“收到!鲲鹏,加快速度,我们要在蓝军合围前进入二号撤离点!”
无线电里,简洁的战术指令交织,一场精心策划的接应与撤离行动,在这片被枪声点燃的山林中,紧张而高效地展开着。
倒计时的数字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无声却重若千钧。演习时间只剩下最后几分钟,但这片被夜幕笼罩的山林,其战斗的激烈程度却达到了白热化的顶点。枪声不再是稀疏的点缀,而是连成一片的、如同爆豆般的密集交响,曳光弹划破黑暗的轨迹,织成一张致命的火网。
蓝军显然已不惜代价,发动了最后的猛攻。企图在演习结束的哨声吹响前,彻底吃掉他们这块卡在喉咙里的硬骨头。方辰阳、童安然和何良组成的三角防御阵型,在敌人绝对优势兵力的疯狂冲击下,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。
“砰!”几颗子弹擦着方辰阳藏身的树干飞过,溅起的木屑打在头盔上噼啪作响。他迅速缩回头,更换了最后一个步枪弹匣,动作依旧稳定,但呼吸已明显粗重。侧翼,何良的轻机枪射击声出现了不应有的短暂停顿,随即传来他压抑着焦躁的低吼:“*的,没子弹了!改用步枪!”
另一侧的童安然情况同样不容乐观,她的点射节奏明显放缓,每一次开枪都更加谨慎,显然弹药也即将告罄。通讯频道里,是她依旧冷静但语速极快的报告:“这样压力过大,敌军至少两个小组在迂回!山鹰,你的十点钟方向,压制!”
“收到!但我这边也有‘客人’上门了!”何良的声音带着喘息。
方辰阳清晰地感受到,己方的火力正在迅速减弱,而敌人的包围圈却在稳步收缩。压制性的火力打得他们几乎抬不起头,流弹在头顶啾啾作响,泥土和碎叶不断被掀飞。再这样下去,根本撑不到演习结束的哨声,他们三人就会全部“牺牲”在这里,之前所有的努力,包括那次惊险的“斩首”,都可能因为这最后几分钟的失利而大打折扣。
绝不能坐以待毙!
一个决绝的念头在方辰阳脑中瞬间成型。他猛地侧身,探出枪口朝着敌人火力最猛的方向打了两个急促的点射,暂时压制了一下对方的势头,然后迅速缩回,目光落在了身旁童安然那个略显臃肿但此刻如同宝藏的装备包上。